聽著更漏聲響,已經是二更天。
我忐忑著他是否會再驚醒,連呼吸都刻意地放輕放緩。
直到,我的胸部被他壓得漸漸麻木,我試著推了他一下,他突然就勢翻滾到一邊,依然酣聲微微。
我捏著鞶囊的手已沁出濕濕的汗意,我更緊的抓住它,然後,輕輕起身,匆忙係上裙衫,足踏進絲履的刹那,我回首,確定他仍在熟睡,我才躡手躡腳地走到殿門邊,開啟殿門。
今晚的紫禁,月華都未見,四處一片漆黑,因著今晚之事實屬機密,外殿侍立的宮女內侍早被我遣散。
等到更漏聲再響,順公公的身影終於在宮門處出現,門口的內侍行禮間,他徑直向我走來,道:
“奴才參見皇後娘娘!”
“免禮。”
“皇上今日是歇在鳳儀宮了嗎?”他裝做例行的詢問。
我將鞶囊從手中迅速遞於他,聲音依然平靜:
“難道皇上歇於本宮處,順公公也要幹涉嗎?”
“奴才不敢!奴才隻是聽小李子說,今晚皇上並不曾在昭陽宮歇下,方到娘娘這來問一聲。”
“倘若本宮不是因為胸中憋悶,出殿透氣,你此刻不是變成擾駕?”
“奴才不敢,皇後娘娘明鑒!”
“杵在這做甚,還不退下。”
我和他一唱一和,聲音都很輕,不過是做給侍立在稍遠處的宮人所看。
望著他的背影遠去,漆黑似墨一般的星空宛如化成天燁的眼眸,那雙眸子正凝望著我,帶著一縷笑意,這笑意背後,漸漸湮起一絲血紅,紫禁,又要變天了。
我收回眸光,退至殿內,才關上殿門,回身,正對上天灝的眼眸,他的醉意在此刻已化成眼底的清明,站在那,披著水綠的袍衫,唇邊勾出一道弧度,看著我。
方才的一切,原來都落進他的眼中。
我自以為聰明的設計,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場戲。
是啊,心計似他,怎會輕易地被我灌醉,又怎會輕易地將虎符置放在我唾手可得的地方呢?
更怎會突然地睡去,不帶一點預兆。
我望著他,眸底僅是揮之不去的失望。
他看在眼裏,唇邊的弧度愈深,泠泠啟唇
“你何必失望,方才鞶囊中裝的,確實是你所要的虎符。”
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為何他可以看穿我所想的,我卻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麼?虎符對他意味著什麼,他不可能不知道,既然早知我有意虎符,他為何還要讓我拿去?難道又是一個陰謀?
“你放心,這虎符中,並無任何陰謀。”他的笑漸漸帶了一絲滄桑,他走近我,眉宇間的哀愁清楚地印現出來。
“我說過,你要的,我都會給你,無論這是什麼。”
“你都知道?”
“是,我都知道,從你邀我來此,並跳那出舞開始,我就知道,你的刻意邀寵,和那年的曲水流觴有多相似。宸兒,你並不是一個好戲子,當你塗上再濃的粉彩油墨,可你的眼睛,騙不了任何人,它太澄淨,一眼就可以看穿的澄淨。”他愛憐的撫過我的眼眸,我將眸子閉闔,蝶翼般的睫毛卻止不住的顫抖。
他的深情,我注定隻能負情於他。
因為,在錯誤的時間,即便遇到對的人,也僅是一場遺憾!
“宸兒,告訴我,你此刻屬於我,好嗎?”他輕柔地擁我入懷,不同於以往的霸道,低語在耳邊。
我沉默,如果我說,“是”,那僅是欺騙,既然辜負對他是遺憾,欺騙對他,更是種殘忍。
他歎息,深沉悠遠,他就這樣擁著我,而不去管,即將發生的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