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3章 狼崽小白(2 / 3)

老王叔走走停停,然後回頭看著我,我知道他在詢問我是不是在這兒把狼崽丟下。我總是搖搖頭說:“老王叔,再往遠走走吧。”

其實我隻不過是想再多抱抱那狼崽。狼崽在我懷裏十分老實,隻把頭露在外麵,瞪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四處看著。臨走時我不停地喂狼崽東西,隻是希望它能夠在山上多挨幾天。我把手伸到懷裏,摸著狼崽那滾圓的小肚皮,它的腳不安分地踢著我的手,我的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老王叔回頭說:“別走了,就在這兒吧。”

這兒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土坑,看來是山上下雨塌方弄出來的,撥開坑裏積雪露出下麵厚厚的落葉。老王叔說:“就扔這兒吧,以後就看它自己的造化了。”我沒有辦法,隻好把狼崽放在坑裏。狼崽跑在地麵上十分活躍,在雪上麵這兒撲一下那兒跳一下,把雪和落葉弄得到處亂揚,絲毫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老王叔好像自言自語似的說著:“畜生就是畜生,沒啥感情的。”

我知道他是衝著我說的,我站在坑邊,一臉的舍不得。老王叔抽完了一袋煙,站起身衝我說:“娃,走吧。”我跟著老王叔往山下走著,剛走幾步就聽見了身後狼崽嗷嗷的叫聲。

我每走兩步就回頭望望,狼崽的叫聲越來越淒慘,我開始有些猶豫,想往回走。

老王叔不時和我說著話,想分散我的注意力:“娃呀,你小小年紀,看不出你的心腸這麼好。”

我對老王叔說:“老王叔,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從小就喜歡貓呀狗的。我爸說我小時候有一回,他和媽都在地裏幹活兒,誰也沒有注意到我在慢慢往床下爬。等他們進屋時就看見我家養的貓不停地往床裏拽我,我才沒有掉到床下麵。爸說我從小就和動物特別親,不管什麼畜生都敢上去抱。不過也奇怪,性子再烈的馬呀驢呀從來沒有踢過我,狗都沒有咬過我。”

老王叔笑嗬嗬地聽著:“娃呀,你心腸好呀。畜生這東西靈著咧,你看我養馬這麼些年,馬就跟人一樣呀,不過有些畜生是一輩子也碰不得的呀。”

我點了點頭,老王叔一拍我肩膀:“走!回去再陪你老王叔喝兩盅。”

我嚇得啊的一聲,連忙擺手。

老王叔問我:“怎麼小子,怕啦?”

我點了點頭,說那酒後勁太大,自己實在不敢再喝。

老王叔聽了哈哈大笑。我想著可別再喝了,要不然發現那酒是假的就麻煩了。

冬天的夜總是來得很快,剛吃過晚飯天就已經全黑了。我拿了盞油燈來到後院,二寶卻不在那裏,說來它好久都沒有回來了。我坐在二寶睡覺的草堆裏,馬棚下的幹草曬了一天,十分鬆軟,還帶著些剛下的雪的清涼。我使勁往裏坐了坐,讓自己全身都陷入草裏。望著天上的星星,我開始想那狼崽了。夜裏從山裏吹過來的風很大,裏麵夾雜著說不清的聲音,一直往耳朵裏灌,像是女人的竊笑,又像是嬰兒的啼哭。我把脖子縮在衣領裏,狼崽現在也許已經凍僵了,它一定縮在角落裏等待著死亡。多可憐呀,它來到這個世界才一兩個月。我還記得狼崽頭上那條白色條紋,長大以後它一定是頭漂亮的狼。那時我會帶著它在長白山上打獵,它輕輕一躍就會咬到飛在半空中的野雞,它用鼻子就能輕易聞出狐狸的味道。可是現在它也許已經死去,等待著的隻是路過的野獸將它的屍體吃掉。我聽見風中分明摻雜著白天狼崽那悲傷的叫聲,我正在想著,突然被人從草堆裏扯了起來。

“你不要命啦!”老王叔一把將我手裏的油燈拿走,“你小子,把草點著火了怎麼辦?趕快回屋。”老王叔不由我分說就把我推回了屋。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從炕上爬了起來,穿上衣服悄悄從馬場跑了出來。我快步往山上跑著,從嘴裏呼出的白氣很快就讓我的眉毛掛滿了霜。我把帽簷使勁向下壓了壓,蓋住了我的耳朵,可是還感覺臉凍得像刀刮過一樣生疼。我顧不上這些,隻想快點跑上山,我要再看一眼狼崽。我知道自己很傻,但是我的心裏有很奇怪的念頭,我感覺自己能看到狼崽。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我甚至已經想到狼崽見到我時的興奮樣子,它向我撲過來咬著我的褲腳,嘴裏小聲地哼叫著。我咬緊了牙,生怕自己不小心叫出聲來把狼崽給嚇跑了。可是等我走到了那個土坑前,一陣說不出來的酸痛湧上心頭,狼崽不見了。

我跌坐在土坑前,看著空空的土坑不住地喘息。狼崽已經不見了,它從這坑裏爬了出來?可是它那麼小根本爬不出來呀。它已經被別的野獸叼了去?可是這坑裏連一點掙紮的痕跡也沒有呀。失落與悔恨交織,我想哭,卻流不出淚來。我死死地盯著土坑裏厚厚的落葉,隔了一會兒,我看見那落葉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蠕動。落葉在一點一點地下陷,然後慢慢地凸起。我蹲在坑邊小心地看著,會不會是狼崽呢?突然騰地從落葉中冒出一個腦袋,是一隻野兔子!好大的兔子呀,看個頭足有十來斤重,滿身是厚厚的毛,它趴在那裏肚皮胖得滿是褶皺。它顯然已經看到了我,卻依然一動不動平靜地注視著我。我想要跳下土坑去抓那兔子,一隻大手卻從背後按住了我的肩膀,是老王叔!

“等會兒。”

他的話明顯帶有命令的語氣,我站在那兒不動,全身僵僵的,老王叔眼睛也死盯著那兔子。那兔子終於動了,不過它隻是原地打個轉,然後又重新趴了下來,趴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了它身下的小東西——狼崽,狼崽咬著母兔子的奶頭還在酣酣地睡著。母兔躺在那裏眼睛一眯一眯的,母性盡露無疑。我和老王叔對視了一眼,顯然我們都沒有見過這種事。我們就一直站在那裏看著土坑裏的那對“母子”,一直等到狼崽從母兔子懷裏醒了過來。老王叔才回過神:“娃,你下去把那崽子抱上來吧。”我跳下土坑,狼崽見到我十分高興,圍著我不斷地打轉。而那母兔子趴在那裏一動不動,我知道那母兔子在這裏已經凍了整整一個晚上早就沒有了力氣。我把它們倆都抱了上來,然後把那兔子給放了。老王叔也沒有反對,我知道他一定也會那麼做。我把狼崽抱在懷裏,狼崽身上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