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羞人,蘇袖是被滿室的飯香味給薰醒的。早在意識半魂半醒之間,她的肚子就發出了咕咕的叫聲,別人聽沒聽見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聽得很清楚。
一睜眼,這裏是個陌生的地方。蘇袖感覺自己全身都使不上勁兒,連起身都有些乏力。勉強坐起來之後,她才有時間好好打量著自己所處的環境。
她這是又活了一次嗎?上次她出現在了秀山村的外頭,被萬山叔和秀玉嬸撿回了家。可她這次又是在哪兒呢?她還能遇到像他們一樣心地善良的好人嗎?
這屋子的置辦看著簡潔得很,除了些必要的東西,很多細微的生活用品都沒有。牆上有弓箭,有刀具,想來應該這兒的主人是個獵戶。床邊放鞋子的地方還鋪著一張虎皮,還好虎頭不在,不然也是怪嚇人的。屋內桌凳應有盡有,桌上茶杯茶壺一應俱全。
看起來像是個男人生活的地方,沒有女子在這兒,因為她找不到任何一樣屬於女子的東西。
就在她眼皮子一直半闔半開,意識有些昏昏沉沉的時候,一股香味從後屋飄了過來。腳步聲漸近,蘇袖嚇得登時睜大了眼睛,手裏緊捏著被子角,緊張得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結果當她看到出現在眼前時的這個男人後,不由得一愣,整個人都是懵懵的狀態。
“仲、仲哥兒?”
蘇袖一開口,隻覺得自己喉嚨發幹,說出來的話也是沙啞的。她下意識地摸上了自己的喉嚨,隨後一碗水就端到了自己的麵前。她伸手去接過了那碗,沒成想大病初愈,全身提不上力氣來,手都開始抖了。碗裏的水漾著波紋,眼看著就要打翻,一隻寬厚的手掌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這才穩住了那隻快要被打翻的碗。
細嫩的手被滿是繭的大手一握,蘇袖覺得自己如同過了電一樣,一種異樣的感覺從手上傳來,躥上頭皮,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未論及婚嫁就有肢體接觸,實在於禮不合,不過蘇袖心知這男人也是為她好,並未矯情這些。而仲承鬆也像是刻意避嫌一樣,另一隻手從容自若地拿走了碗,讓她放下手來,由他親自端著碗喂她。
在抿了幾口清水後,一股饑餓感鋪天蓋地地湧來,她看著仲承鬆端來一隻盛放著肉的碗,舀起了一塊肉遞到了她的嘴邊。
實在不習慣被人這麼伺候的蘇袖做了很久的心理安慰才適應下來,剛品了第一口肉,她就被這鮮嫩的肉質所驚豔,連方才黯然無光的眼睛都亮了起來,霎時間變得炯炯有神。
饑腸轆轆的胃口一點一點被填滿,在男人又舉起勺子的時候,她搖了搖頭,伸手推拒道:“不吃了,我已經吃飽了。”
她看到男人盯著碗裏剩下的肉微微皺了皺眉,生怕他誤會自己是在挑食,忙解釋道:“我向來吃的不多,還請你不要介意,我並非是挑食的人。你的手藝,很好!真的!”
見狀,仲承鬆隻好將碗帶回了後廚,自己坐在後廚裏呼嚕呼嚕地開始用飯。現下正是晌午過後,可外麵連太陽都不見,開著的窗戶時不時地吹著冷風進來,讓蘇袖不禁又縮回了被子裏麵。
等仲承鬆吃過飯後,察覺這一點時,他不動聲色地關上了窗戶。沒過多久,屋子裏就變得暖和了。
心裏壓著事的蘇袖見仲承鬆在旁邊的桌前坐下,似乎在打磨著自己的羽箭箭頭,她便從被子裏頭露出了腦袋來,小聲地喊道:“仲哥兒……”
那男人側過頭看著她,蘇袖才繼續說道:“是你把我撿回來的嗎?”
仲承鬆點頭。
“那你在撿到我的時候,有沒有見過其他人?比如說……秀山村的那些……”
她隻提了一下秀山村,仲承鬆卻了明白了個大概。
果真應了他那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有道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越是出眾的人或者事物,都極容易招惹來嫉妒,以致引禍上身。
仲承鬆對她搖了搖頭。
蘇袖忙追問道:“那萬山叔和秀玉嬸知道我在這兒嗎?”她看見男人又搖了搖頭,不免有些失落心焦地垂下了肩膀。不過她看到仲承鬆對著她比了摸鼻息和脖頸的動作時,心裏一驚——仲哥兒撿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斷了氣。
她莫非果真是個怪物,怎麼殺都死不了嗎?
想到這兒,蘇袖一時間手足無措,心下一片茫然,對命運的捉弄也不知道是該哭好還是該笑好。
突然,桌麵上發出哢噠的聲音,仲承鬆把磨好的羽箭放回了箭筒裏,從隔間裏拿出一個紙包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蘇袖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