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馬車,在偌大的鹽城裏麵閑逛也不用徒步了,而這裏寬敞的街道,完全可以容納下三輛馬車並駕齊驅。他們從北城往東城繞去,路上還在綢緞布莊門口逗留了甚久。
不得不說仲承鬆雖然外表上看起來五大三粗的,不過內裏卻是一個很細心又體貼入微的男人。蘇袖雖一直忙於做針線活,卻沒有足夠的時間和料子為自己置辦些衣物,眼看著就要年底,到過年的時候了,總不能什麼都不置辦。於是就很壕氣地將蘇袖摸過的所有布料都買了下來,還添了許多精細的彩色絲線。
蘇袖看著仲承鬆左右兩隻手都夾著五六匹布往馬車上堆放,整個人窘迫得耳根都紅了,偏偏綢布莊的老板娘還用手帕掩著嘴,笑嗬嗬地打趣她:“有這麼好的夫郎,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哦!不僅陪你進城買布,還耐心為你挑選、帶貨,這樣好的男人真是不多見了!”
想掩麵落跑的蘇袖受不得這種調侃,她手足無措地左瞧右看,隨後對那老板娘不好意思地笑笑,聲音很低地說道:“我們並不是夫妻關係……”
“喲,那感情是我誤會了?”老板娘也是夠實在,她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蘇袖對那男人有意,嘴上卻還是說道:“那不如你把這大兄弟的八字給我,我來給他介紹個好姑娘?這樣老實又體貼的漢子可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更何況,他出手還很大方呐!”
蘇袖:“嗬嗬。”
都說婦道人家話多事兒也多,蘇袖以前獨處不知其中道理,如今才算是明白,前人留下的鑒語真是一點都不假。方才還瞧著這樂嗬的老板娘順眼,現在就開始招人嫌了。
善變的蘇袖壓根沒想著是自己的醋壇子打翻扶不起來,白白叫人家看了笑話。
之後從綢布莊一路往東城去,買了幾袋子的海鹽和幹貨,那位賣幹貨的老板瞧著蘇袖的眼睛有靈氣得很,還白繞了幾斤五香瓜子送給她。蘇袖頭一次收到陌生人送的東西,還有點不知所措,她下意識地看向了仲承鬆,這讓仲承鬆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
跟老板道了聲謝,天色也差不多暗下來,兩人立刻趕車回到了濟世醫館,卻意外地發現今天濟世醫館裏麵來了病人。
蘇袖想:誰那麼想不開,竟然會找白濯斐看病?
一旁的仲承鬆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蘇袖這時才察覺自己不小心把內心裏真實的想法說出了口,有點尷尬地掩了下嘴,抿著唇笑了笑。
醫館內爭執的聲音還挺大,幾乎是前幾天蘇袖和白濯斐的日常對話。像“求大夫救命”、“大夫妙手仁心我願意花重金請您出診”之類的話,基本上連蘇袖都說不出口的話,這幾個人都說出口,還拿出了一個大包裹,上麵的結一打開,裏麵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白濯斐卻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似的,揮了揮手,道:“沒時間沒時間,明兒個就要出遠門了。鹽城的大夫多的是,何必非來求我?”
這幾個人當中看起來像是一家之主的男人苦苦哀求道:“我們都已經尋遍了鹽城的大夫,他們都說束手無策,小女的病情吃了多少副藥都不見好轉,隻能來求您去看一看了!”
白濯斐陰陽怪氣地回道:“原來是死馬當活馬醫,無計可施才來找我了?哼,不去!”
能遇上這麼一個懶大夫,也算是這些人倒黴。蘇袖和仲承鬆進門時,白濯斐側臉瞧了他們一眼,又埋頭繼續看書,對耳旁的祈求聲不聞不問。恰好這個時候小宮也從後院走了進來,見這些人還跪在墊子上,有些無奈地說道:“諸位,我師父性子一向如此,還望莫要見怪。若是他未應允各位的話,還請你們早些離開吧,莫要在此處耽擱了。”
那些人麵麵相覷,皆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看那表情大約是要放棄了。
蘇袖卻在此時說了一句話:“他明日才出遠門,你們稍後把人抬來不就是了?若能他醫治是最好,若是醫治不了,也省的你們日後背地裏唾罵這大夫,陰暗地戳人家脊梁骨。”
聽到蘇袖的話之後,幾人忙不迭地道謝,然後快步走出了醫館,齊齊上了自家的馬車,給仲承鬆帶回來的馬車騰開了一條道兒。
仲承鬆去將馬車往院子裏麵趕,而蘇袖則是將今日的漁獲往小廚房裏麵放去。
白濯斐將手裏的書往旁邊一扔,怒瞪著蘇袖,屁顛屁顛地跟在了她的身後,沒好氣地追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若是耽誤了明天出發,你大叔的腿還要不要了?”
“反正還有今天一晚上的時間可以做出診斷,我相信你那麼拿喬,一定是因為自己醫術高明才有這種出格的自信。”
“出、出格?”白濯斐的五官有點扭曲。
蘇袖曾經也是這樣的人,一來她的繡藝的確算得上是登峰造極,二來,第一繡娘這個稱呼幾乎讓她時刻都處在巔峰上,孤寂又高傲,就連別的繡娘與她交流請教都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現在回想起來,可不就是另一個白濯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