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來得正好,仲承鬆原本打算駕著馬車送蘇袖去蘇府上,結果蘇眠生倒是貼心得很。
抽著蘇袖在正屋裏換衣裳的空兒,仲承鬆對著白濯斐低聲道:“什麼時候蘇眠生變得這麼有眼色了?”
“嗬。”白濯斐冷笑一聲,道:“要不是我讓小宮給他送了信兒,他哪會兒這麼識人臉色?”
不合格的下屬。
仲承鬆在心底給蘇眠生打上這樣的烙印之後,沒多久就看見蘇袖上身穿著一件白底粉花的襖子,下半身則是穿著一條橘粉的長裙。外麵披著的,是年前她自己縫好的大氅。
氅子的顏色也很素,清一色的白,隻有領子和袖口是用了絨獸的毛,其餘的通體一片素色,毫不起眼。隻有在走到光線明亮的地方,才能看到紋繡在大氅表麵上的暗紋。
暗紋繡的是飄零散落的羽毛,一根根,不用細看,伸手摸上去都像是能摸出那一根根的羽毛來,做工精致又細膩。連白濯斐和仲承鬆這種外行人看了都驚歎不已。
仲承鬆親手送著蘇袖上了轎子,穿著一身素色的小兔子有點難舍地握著他的手不肯放,惹得來接她的轎夫們一個勁兒地往這邊看過來。
之前幾次讓蘇袖離開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仲承鬆有點不放心,他斜了一眼白濯斐,看著蘇袖安穩地坐上了轎子之後才遣走了轎夫。
白濯斐許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先一步開腔道:“你要是不放心的話,等後晌的時候去接她不就好了?有那老狐狸在,這麼短時間能出什麼幺蛾子?”
對他的話頗不讚同的仲承鬆即便是想反駁,但是也沒什麼話好說。他披上了禦寒的外衣出了醫館,等到小宮端著熱茶進來的時候,醫館內就剩下了他師父一個人。
小宮納悶地問道:“師父,蘇姐姐走了嗎?仲大哥也跟著去了?”
“一個被請走了,一個估計是去看他們日後的愛巢了。”
聽到這裏,小宮兩眼閃閃發亮,將茶盤放在小桌上,關切地問道:“看來仲大哥和蘇姐姐的好事將近啊~”
“我看夠嗆。”修長的手指輕輕地翻過了一頁書,白濯斐還將手指放在唇上撚了下,顯得有些漫不經心。“隻有你仲大哥把婚事放在心上可不夠,你蘇姐姐現在滿腦子想的,都隻有繡坊呢!”
小宮無謂地說道:“隻要把繡坊開起來不就好了?也算是雙喜臨門。”
白濯斐歎一口氣,笑天底下還是小孩子最天真。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蘇袖的身世背景不一般,要真是身負血海深仇,隻怕辛苦的還是周遭的人。
此刻仲承鬆已經到了蘇眠生給他們安置好的宅子裏,準備早些置辦家當好住進來,畢竟濟世醫館還是別人的地盤。
而蘇袖則是在平穩的一路中,跟著轎子顛到了蘇府。要不是落轎的一瞬間將她震醒,蘇袖恐怕昏昏欲睡的,就直接就在轎子裏睡著了。
被驚醒的蘇袖還以為是到了地方,掀起了轎子的簾子問:“到地方了嗎?”
外麵的轎夫道:“姑娘,還沒呢,是前頭路堵著了。”
堂堂鹽城,這麼寬的大道,還能被人堵了?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蘇袖好奇地往外頭張望了一下,隻見前頭滿滿的都是停下來的轎子,跟她一樣都在往蘇府的方向一路堵過去。
“啊……”饒是蘇袖也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驚歎,“這些轎子都是城中受邀的繡娘嗎?”
“是的姑娘,起碼有幾十家布莊鋪子和繡坊的繡娘受邀了呢。”
“這樣啊。”
見著前頭的轎子慢慢開始移動了起來,蘇袖也就不著急了,轎夫抬起了轎子跟著前麵的長龍一點一點地蹭行著,終於在磨蹭了許久之後,到了蘇府的府邸門口。
蘇袖下轎子的時候,果真見到了有不少女子從其他的轎子上下來,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濃妝豔抹,手上拿著的帕子,腰間係著的錦囊,還有頭上的緞帶都是用頂好的手藝繡出來的。
她們的目的已經擺在明麵上了,一目了然。
這些女子們有年長一些的長者,也有年輕的姑娘,雖然表麵上都在客套,不過卻是暗潮湧動,背地裏互為強勁的競爭對手。
蘇袖因為這一身過於簡單樸素的打扮而沒人上前來跟她打招呼,她倒是鬆了口氣。依她的性子,很難跟陌生人打好關係。雖然人脈對於做生意的人來說很重要,不過目前還是需要靠更強硬的關係。
比起這些,蘇袖更想知道蘇眠生堂堂一個鹽城知府,怎麼會跟仲大哥輕而易舉就搭上關係了呢?
蘇袖心底裏有個猜測,隻能自己胡亂琢磨一通——會不會是以前仲大哥在皇城裏待過,跟白濯斐還有蘇知府有過淵源?
可既然如此,為什麼一開始他們都是對彼此一臉陌生的樣子呢?
蘇袖忘記了仲承鬆那條常年圍在臉上的圍巾,在蘇府的大門打開之後,就跟著其他的女子一起進了蘇府。
大約是因為人多的關係,這一擁而至難免會有些磕磕碰碰的,蘇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擠了一下,誤踩著旁邊一位姑娘的腳,還險些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