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黑色大氅的男人蒙著半張臉從馬車上跳下來，高大健壯的身姿引得眾多姑娘們陣陣驚呼，矯健的身手也惹來了不少關注的目光。
當然，也有嫌棄他滿身的野氣而投過鄙夷的目光。
蘇袖見到了來人，心下一喜，匆匆對林鴻羽和夫人一福身，悶頭說道：“家中有人來接，民女不便多留，告辭。”
說罷，她便不再理會林鴻羽的挽留聲，抓緊了大氅的衣領跨出了蘇府的大門。好端端的豔陽天在這個時候吹過了一陣風，讓眾人不禁渾身一哆嗦。
微風掀起了蘇袖的大氅擺尾，鼓起的弧度就像是被推行的波浪一樣，在風中微漾。恰好陽光掃過大氅緞麵，絲光粼粼，將上麵的羽毛繡紋映照得很是好看。
蘇袖無形之中在這群繡娘麵前秀了一把而渾然不自知，在和仲承鬆對上目光之後，兩人相視一笑。仲承鬆將早就準備好的絨獸圍子繞在了她的脖子上，這才扶著她上了馬車。
偶然間，仲承鬆的目光掠過那群姑娘，與一雙褐色的眼瞳對上，一時間氣氛冷凝了許多。
他在片刻之後風輕雲淡地轉開了自己的頭，跳上了馬車，揮起了鞭子就驅車離開了。眾人目送馬車離開之後，也各懷心事地漸漸散去了。
隻是仍有議論聲不斷，都在暗中私語。
“你們可看見那女子身上的大氅了？”
“重點不在大氅，是在那緞麵上的刺繡吧？”
“若我沒看錯的話，那可是江南聞名的蘇繡……”
“回去要好好查查他們的來曆！”
待到人走茶涼之後，林鴻羽才漸漸褪去了臉上的表情，微蹙著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的夫人走上前來，小聲問道：“夫君，你喚那位姑娘所為何事？”
林鴻羽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道：“隻是看著有點眼熟……還有那名男子，你可曾記得在哪兒見過他？”
林夫人搖頭道：“我深居簡出，對這人沒什麼印象。莫非……”她臉上露出微微驚訝的神色，有些遲疑道：“他是皇城來的人？”
“還不清楚。就怕……那位對我還不放心，想要斬草除根。”
“啊？”聞言，林夫人大驚，花容月貌失了色，忙不迭地扯著他的袖口道：“夫君，若他們真的是那位派來的人，我們該如何是好？”
林鴻羽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道：“莫怕，這裏好歹是蘇眠生的地方，那名女子也是應他的邀約前來。想要查出他們什麼背景，應該不難。”
任他們心中對蘇袖和仲承鬆百般猜想，這兩人卻是一點都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經起疑。
蘇袖坐在馬車上，扯著棉布簾子不肯放下，非要跟仲承鬆說說話才行。仲承鬆料想她興許有許多話想說，索性也沒攔著她。
好在今兒的風並不大，蘇袖的臉又被那絨毛圍子圍得嚴嚴實實的，倒也不怕風吹。仲承鬆就聽她悶聲悶氣地說道：“這茶會一點也名不副實，我連口茶水都沒喝上。”
“……”
“鹽城的繡娘倒是比我想象中厲害的多，尤其是那位周姑娘，她師從川蜀一代的繡坊，應當是這鹽城裏數一數二的招牌才對。等回去要跟白濯斐好好打聽打聽她！”
仲承鬆從鼻子裏悶出了一個音節，蘇袖頓時驚喜地攀上了他的後背，歡喜地說道：“仲大哥你吱聲啦？”
仲承鬆：“……”
有時候真覺得裝個啞巴，也是蠻累的。
突然，那隻搭在他肩頭上冰肌玉骨一般的手從他的領口伸了進去，一股冰涼頓時貼在了胸口處，生生讓仲承鬆打了個寒顫。
就聽蘇袖的笑語中夾雜著一絲陰冷，還有點引誘的意味，將嘴唇貼在他的耳朵上，口吐幽蘭之氣，徐徐問道：“仲大哥，你對我不會有什麼隱瞞之事吧？”
“也許你根本就會說話，也許連接近我都是早有預謀……”
嗬嗬，前麵的猜中了，後麵的那是什麼意思？
“咳咳。”路上窄巷子裏突然走出一個過路的老人家，他拄著拐杖小心翼翼地踩過積雪壓出來的冰麵，就怕一個不小心給滑倒。
仲承鬆耳力不差，早在路過巷子口的時候拉緊了韁繩，勒止了兩匹馬。
他們二人就等著老人家慢慢地從麵前走過，街道上空蕩蕩的，再沒別人的蹤影。
剛過新春不久，還有在放炮仗的人家，偶爾還能聽見遠處的天空上有炮聲巨響。
蘇袖的手還擱在仲承鬆的衣領口，她剛要縮回來，就被仲承鬆用一隻手隔著衣物將那隻手死死地按在胸口，他自己則是稍一撇頭就跟蘇袖臉貼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