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出一副好的刺繡來,不僅需要繡娘手上精巧的功夫,還需要用時間來打磨,用光照來定色。這場比試注定是看不到尾的,所以出題的長者以兩個時辰為限,從刺繡的完成度、針腳陣法還有線條平整程度等多方麵判斷輸贏。
前來參與判定的人都是在姑蘇城中做刺繡這一行足有幾十年的老行家,有著自己的道德底線和做人的操守,自然不用擔心他們當中會有人被落雲繡坊收買。
今兒天色不錯,眾人等待著結果的同時,也會同身旁的人說說閑話,還會對兩個姑娘家的手法評價一番。
老夫人坐在上座,雖然麵上不顯,但是內心卻有些焦灼。她望了那位落雲繡坊的姑娘幾眼,又看向了蘇袖,道:“袖兒,你覺得她們兩人,誰更勝一籌呢?”
青衣姑娘見老夫人跟那個來曆不明的女子頭挨著頭說話,就想蹭過去偷聽,她剛拉著姐姐的手站到了老夫人身後時,就聽見蘇袖笑道:“師父,您如今連自個兒的眼光都不信了嗎?”
師父?她居然是老夫人的弟子?!
姐妹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裏看出了震驚。
老夫人歎了口氣,搖頭道:“你是不知啊,姑蘇繡坊落魄時,什麼小打小鬧的小作坊都敢過來挑釁,時間一久,再自信的人也會被數不盡的螻蟻壓趴下的。”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蘇袖不好和老夫人有太親密的接觸,隻是用抓著手帕的手在老夫人的手背上輕輕摩挲了下,安慰道:“好在繡坊挺過來了,隻要繡娘師父們肯下功夫,姑蘇繡坊還能出第二個、第三個甚至許許多多的……古國第一繡娘。”
那個位置,才叫真正的高處不勝寒。
蘇袖得到過那樣至高無上的榮譽,卻也深感孤寂。直到落入民間又從頭開始,才知道結果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向上攀爬的過程。
師徒兩人一時無言,老夫人以為她又想起了過往被陷害的傷心往事,正要開口勸慰,忽然聽得身後有小丫頭好奇的問道:“夫人,這位姑娘跟咱們繡坊是什麼關係啊?”
院子裏頭一陣嘈雜,她說得聲音也小,所以除了坐在周圍的徐管事和蘇袖沒人聽得見。
老夫人一回頭,見一青一紅兩姐妹站在他們身後偷聽講話,麵色一板,正打算訓斥兩人,卻被蘇袖給按住了手背。
隻聽蘇袖問道:“這話問的好。”她打量了一眼這姐妹二人,對老夫人道:“您還沒給我介紹這繡坊裏最俊俏的姐妹花呢!”
老夫人那點微不足道的火氣頓時全跑了,抬手隨意指了指,說:“這嘴巴快話又多的丫頭,叫青流。旁邊兒這個是她的姐姐,叫紅裳。”
聽到這名字,蘇袖眼睛一亮,異常欣賞:“聽名字就知道是個手藝不錯的姑娘!”
青流頗為得意地叉腰:“那是當然!我姐姐可是……”
蘇袖卻是看都沒看她一眼,就轉回頭來望著老夫人,道:“那稍後讓我瞧瞧她的繡品吧。”
“成。天色還早,等這比試結束了,你給她們指點指點?”
聞言,青流和紅裳同時倒吸一口冷氣——老夫人是整個姑蘇城眼界最高的人了,一般人的繡娘她都沒放在眼裏,怎麼就對這個弟子這麼捧呢?
“夫人~”青流一跺腳,追問道:“您還沒回青流的話呢!”
“好了妹妹,”紅裳倒是個明白人,生怕她觸怒了老夫人,惹了礙眼,拉著她向後退了幾步,暗示著搖了搖頭。
被拉到一旁的青流瞬間周圍擠過來許多姑娘,她們七嘴八舌地問道:“怎麼樣?打聽到那位姑娘的身份了嗎?”
“要真是咱們姑蘇繡坊的人,我倒真是想見識見識她的繡功!”
紅裳回頭睨了一眼那對還在說笑的師徒,對她們小聲道:“噓,老夫人似乎有意讓這姑娘來我們繡坊授課,你們就別胡亂猜測了,等到時候自然會有答案的。”
眾人漸漸噤了聲,將注意力漸漸轉向了還在院中比試的兩人。
兩人的緊張清晰可見,隻不過落雲繡坊的姑娘更能壓製著鎮定,而姑蘇繡坊裏參與比試的姑娘卻是滿頭的汗水,看著都叫人替她捏一把汗。
坐在對麵的落雲繡坊管事在聽罷一旁的高人點評之後,略顯得意地看向了蘇袖和老夫人,似乎篤定了他們會輸一樣。
然而包括徐管事在內的三個人都是那副談笑風生的常態,像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一樣,徹底無視了這麼個人。
徐管事摸著手裏的茶杯,一邊用熱茶杯暖手,一邊詢問蘇袖:“聽聞小袖兒你許了人家了?夫家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