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袖想起了仲承鬆那古國太子的身份,覺得還是暫時不要告訴他們的好。她隻輕笑道:“是個獵戶,身手極好,我跟著他總不會受什麼委屈。”
獵戶在古國民間的身份地位並不高,一般隻有不會讀書空有莽夫之力的男人才會靠打獵為生,這種行當不僅意味著窮苦,還很容易遭受別人的白眼和貶低。
老夫人和徐管事在聽到蘇袖的話之後,都先沉默了片刻,隨後老夫人才追問道:“可有辦過婚事?”
蘇袖搖頭:“認識的時間不久,還沒來得及……原本是要年後辦的,不過出了些事,便耽擱了。”
在老夫人和徐管事的認知裏,蘇袖是個有著傲骨的人,她要是說自己過得並不舒坦,那說明情況要比她說得還要嚴重。
於是這兩位長輩就神奇地腦補了其實是她夫家沒有家底做聘禮迎娶她的故事,心裏更是一陣酸楚。
從小到大,蘇袖除了被同坊的姐妹遭妒忌欺負過幾次以外,都是被坊裏的長輩們當寶貝似的疼愛著,不比在院中比試的那姑娘待遇差上分毫。
如今好端端的第一繡娘竟是嫁與了一個獵戶,連該有的成親儀式和聘禮都沒有,怎能讓他們這些做長輩的心裏頭舒坦?
要是蘇袖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恐怕會哭笑不得。
思索良久,徐管事最先回神,緩緩開口道:“要不……你們搬回姑蘇吧?在這兒,我和老夫人還能多照料你們一些不是?還能給你夫郎謀個差事甚的……”
嗯?謀差事?
蘇袖眨眨眼,他們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就在蘇袖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負責出題的長者敲了一下計時的小鍾,站在兩個丫頭的中間對院子裏的人喊道:“時間過半!”
比試中途自然是可以休息的,兩個小繡娘的手在這麼長時間地進行刺繡,也是吃不消的。
休息間隙,圍到院子裏的眾人也就湊上前去,對兩人的刺繡評頭論足,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蘇袖轉頭對身後那些擔憂的姑娘們淡淡地說道:“去將那個傻丫頭拉回來。”
青流納悶:“為什麼?”
“少問,多做,懂嗎?”
聞言,青流隻好和紅裳等人將還在院子裏被圍觀者七嘴八舌的言語嚇得不敢動的小姑娘扯了回來,又是喝茶又是給她手爐子暖手,還算照顧得無微不至。
這時,蘇袖和老夫人才從座椅上站起來,往兩人的繡品旁邊走去,圍在旁邊的人頓時散開,給他們兩人騰出了位置。
蘇袖並沒有去看自家繡娘所繡的東西,而是去看了落雲繡坊的繡品。
那張絹布上隱約勾勒出了一名女子的輪廓,她手中抱著琵琶,似乎是在彈唱著曲子。她著重繡了女子的手、唇和手上的琵琶,像是要表達音律。
有道是三頌不如二雅,二雅不如十五國風。
風雅頌的風是指不同地方的土風民謠,這刺繡上所表現的正是江南水鄉的歌娘們彈唱時的韻像,別有一番風情。
蘇袖表麵不顯,卻是心下暗暗讚賞。一看就是腹中有些才華的女子,可惜空有想法,手卻跟不上,表麵看起來線條流暢,有些細節卻處理得極為生硬,技法是硬傷。
反觀姑蘇繡坊的比試繡樣,絹布上隻有一張長琴,上麵落有幾隻小鳥,羽毛色澤豔麗,看著極為喜人。
隻看了一眼,蘇袖便抿著唇角對老夫人笑了笑,道:“咱們回去接著喝茶?”
老夫人本已經胸有成竹,聽她這麼一說,料想兩人看法相同,便又回到了座位上。
待眾人散去,兩個姑娘又坐在了繡架前時,行中長輩宣布比試繼續。而這時,徐管事卻在旁人詫異的目光中站起身來,對眾人道:“恕我直言,這場比試到目前為止,已經是可以分出勝負了。”
不管是在座的人,還是落雲繡坊和主持比試的長輩,都頗為驚詫地看著他。
那位長者問道:“徐管事,你可是有什麼看法?”
“不敢,隻是等候的時間太久,而刺繡又並非這一時半會兒就能完事兒,所以多看一點抑或少看一點,絲毫不影響諸位的判斷。”
他這話說的在理。
要看刺繡的功底何在,隻需要看上幾針足矣。在座的人都是有著毒辣眼睛的行家,當然不會因為多看一眼或者少看一部分就失去自我判斷。
在經過雙方的協調後,落雲繡坊也答應了比試終止的要求,行家們紛紛下場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