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苓的屍體還在百木林的深坑裏,可蒙山的屍體卻已經沒有在樹上掛著了,她好奇究竟是誰把蒙山的屍體帶走時,卻見樹林深處躥回了蟒蛇。
它的額頭上有傷,到現在還流著鮮血,索螟骨一見,心疼得直伸手摸著它頭不撒手。
“天可憐見的,是誰把你打傷的?”
蟒蛇吐了吐蛇信子,晃了晃大腦袋,撞著她的肩膀示意她往身後看去。
入夜以後,索螟骨的視線也跟著下降了,要不是蟒蛇提醒她,她還沒注意到——血玲瓏果樹上結的果實都不見了,就連樹葉也都掉光了,樹幹樹枝杈發黑,冒著一股燒焦的味道。
有人故意毀壞了這棵樹!
一想到這,索螟骨就心痛得像是在滴血一樣。
她這些年早就把這棵樹當做可以依賴的棲身之所,把蟒蛇當做是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究竟是誰下了這麼狠的手、勢要跟她過不去?
蟒蛇又撞了撞她的肩膀,不斷往某個方向看去,像是在指引她去什麼地方一樣。
索螟骨腦中精光一閃,她突然想起,從回來之後就一直沒有見到自己的姐姐索婭荻。當初臨走前她是把索婭荻托付給蟒蛇照顧的,可現在血玲瓏果樹被毀,蟒蛇被傷,難道說……是苗族的族人幹的?!
她不管不顧地往苗族族地裏跑去,心焦得像是有烈火在焚燒似的。骨笛在夜間被吹響,毒物們也被召喚著,跟隨著索螟骨的步伐一起快速來到了苗族的族地。
可當索螟骨遠遠地看見苗族族地門口前的那一幕時,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疼愛她的姐姐,被砍去了頭,高高掛在苗族族地入口的樹上。
兩行血淚流在白嫩的臉上,可想而知她在死前遭受了多麼慘烈的痛苦!
苗族內,老人和孩子的死狀也沒好到哪兒去。有的被吊在樹上,有的被扔進盛滿了水的熱鍋裏,整個人都被煮成了通紅的樣子,他們有的睜大了眼睛,散開的瞳孔中留下的是恐懼。
而那些青壯年的男人女人們,就像是失去了神誌的行屍走肉一般,漫無目的地晃蕩在族裏,有的正在給火堆裏添柴火,有的拿著捕蛇的蛇叉到處傷人。
看著這片猶如死城一樣的地方,索螟骨內心在一點一點地坍塌,她伸出手想要觸摸姐姐的臉,可又害怕那是真實的,急忙縮回了手。
豆大的淚珠再也忍不住,一顆又一顆地從眼睛裏滑落。
一瞬的歡喜,一時的團聚,想不到幾天後竟然迎來了天人永隔!
她的心像是被刀絞一樣的疼,又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捏著,連一口氣都喘不上來,鋪天蓋地的窒息感迎麵而來,掐著她最疼的命脈,逼迫她發出歇斯底裏的怒吼。
“姐姐……姐姐你看看我…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我是小骨,我是你妹妹啊!”
手在觸碰到索婭荻冰冷的臉頰時,她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虛掛在樹枝上的頭發被利刃隔斷,這個小姑娘像是抱著已經失去的至寶一樣,哭得不成人樣。
——迷心蠱!都是迷心蠱!失去了心智的族民終於被迷心蠱完全控製,是他們親手殺死了姐姐!
“為什麼……不是、不讓你回來嗎?你怎麼總是這麼不叫我省心啊?”索螟骨吚吚嗚嗚地哭了好一陣,卻又突然開始笑了起來,瘋瘋癲癲,像個真正的癡傻之人。
她口裏聲聲叫著姐姐,一雙眼睛裏充滿了朦朧淚光,周圍不斷有人拖著沉重緩慢的步伐向她走來,可她卻一點都不在意自己已經身處在危險之中。
“姐,你就是太傻、太實在了,好好活你的不行嗎?為什麼非要來管他們的死活呢……他們跟你有什麼關係啊?我是你妹妹…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嗚嗚嗚你不聽我的話……我肯定不是你親妹妹、你太壞了!又丟下我一個人了……”
中了迷心蠱後的苗族人心智越來越癲狂,他們不僅殺了自己的族人,見到索螟骨抱著姐姐傷心哭泣,像是看到了什麼精彩的好戲一般。
有兩個行屍走肉的男人將半截身子拖了過來,像丟掉什麼髒東西一樣丟在了索螟骨的麵前。
索螟骨在看到那半截屍體的時候,整個腦子轟地一下,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隨後一片空白。
款款來遲的蟒蛇匍匐著遊移到了苗族族地前,突然在看見地上的一顆頭顱後,茫然地眨巴眨巴金瞳。
紅色的血淚和它口中銜著的果子豔麗得一模一樣。
它呆呆地一鬆口,果子就骨碌著,滾落到了索婭荻頭顱的旁邊。
再沒了任何動靜。
天光乍亮之後,苗族裏燃起了一片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