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沐鐵青的麵色——是毒。有人給他下了毒——“帶了倭國清酒,我怕傷身不許他飲,他卻執意飲了許多……”一股氣在胸口激蕩:為什麼是她?因為父親的威脅就可以做出這樣的事嗎?毒死白雲沐,淺草姐姐——再也承受不住,一股腥甜衝口而出。
“鬱結吐出來也好。”老婦人輕輕擦拭少女嘴角的血漬,“時候也差不多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漸漸遠離了喧囂的街市,阡陌上,衰草伏到下去,一地枯黃。和月櫻的眼裏又有淚水漫出來,這條路她才走過,最盡頭,就是墓園。
尾 從今涼秋夢無歌
又一年夏末,遣唐使離開長安返回倭國,隊伍帶回了大批饋贈禮品,因此顯得浩浩蕩蕩。
和月淺草永別長安就在這個清晨。自白雲沐死時分別,她再不曾見過櫻。和月義山已不再認小女兒,他對淺草本來也不滿,但最後,她畢竟順從地在清酒中下毒,沒有背叛和月家族。
和月淺草沒有說,她的哀痛,無以言表。
那晚她是打定主意要跟白雲沐走的,可是——“淺草小姐,真的很抱歉,”他在燭光下的神色溫柔堅定,“我想過了,不能這樣丟下櫻,我做不到。”
有什麼在心裏砰然碎裂。她提起青花瓷壺,將清酒注滿他的酒杯。為了你,我也可以背叛和月,可你,竟連這樣背叛的機會,也不給我。
出城時,和月淺草終於忍不住撩起轎簾向後望了一眼。圍觀的人群在城樓上摩肩接踵,她還是一眼看到了櫻,她站在莊嚴的城樓上,瘦小的身影那樣與眾不同,散出天人般淡然的輝光。而就在她身旁那個男子,竟依稀有白雲沐的模樣。
和月淺草狠狠跌回轎內,指尖掐進柔軟的轎簾,忽然厲聲催促轎夫:“快走快走!”
城樓上,唐裝的少女護著老婦人避開人群擁擠:“師父您小心些,說過不要來的……”
琥珀色瞳仁的老婦人喜氣洋洋,找到這樣天賦奇佳的徒弟,自己在公主驛也算圓滿啦。“帶你來看一眼,以後潛心修習術法,遠去的人都不要想啦。你還答應師伯要還她那粒龜息丹的,可別忘啦。”
“恩。”少女溫順回應。
身後驀然有話音:“我似乎在哪裏……見過那位小姐。”
“咦,也不看人家什麼身份,倭國的遣唐使小姐。看你懂得不少字,難道真是個傻子,那我把你撿回去不是虧大啦!還是快隨我回苗疆,錯過采藥的季節就壞事啦。”
“是她……”青年男子連忙分辯,已被大叔拉著衣袖鑽出人群。
人潮裏,唐裝的和月櫻緩緩低下頭,有大滴大滴的淚珠砸下來,沁濕了衣襟。
擠下城樓的男子又氣又無奈:“不是倭國小姐,我怎會認識那樣身份的人。”
苗疆大叔兀自點頭又搖頭,嘀咕,“不過中毒後服用龜息丹假死,你也不像普通人啊……”
最後向城樓上望一眼,男子皺著眉,神色慢慢黯淡,“是說城樓上一位小姐,我似乎認識她……”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到隻有自己才能聽見,“似乎,還很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