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熱騰騰的眼淚,從眼角溢出,好似就已經被寒風冰涼,刮得麵容生疼,就連心也跟著抽疼。就在這時,雲初忽然感覺,肚子孩兒動了,她連忙輕輕捂著肚子,寬慰道:“孩兒,你也知道,為娘心中甚是苦澀嗎?”
說完,雲初的眼淚再也憋不住往下流。
一回目:
輾轉幾日,當蘭氏知道,伊明不在家已是多日,心中那些清奇的想法,就開始躁動不安。加上她三個女兒,陸續從遠嫁地方回歸娘家,蘭氏的氣焰就猖狂了起來。
常人言三個女人一台戲,可單獨的蘭氏都可以自編自導幾場戲,何況她所生的幾個女兒,都隨了她脾性,就連體態樣貌都是出自一手雕刻般。
雲初如同往日一般,天不亮就從孤山上采了一背簍的梅花,早飯之後,便開始著手整理。
那些被雪壓壞的梅花,她就會過水洗淨後,晾幹做成了書簽。而那些鮮嫩的花蕾,她就會用罐子搗成梅花漿,再加入青銅海上拾的扇貝,同理將扇貝碾碎成粉末,再將梅花漿與扇貝粉混合成一體,裝入小瓷瓶,帶上瓶塞在雪地裏封藏幾日,成品梅花胭脂就做好了。
雲初帶著那一批成品,走到家門前的樹下,開始鑿雪掩埋。卻發現前些時日,做的樹眉,已經成型了。
雲初輕輕捂著肚子,將外袍合攏。自言自語道:“孩兒,為娘又可以給你買肉吃了!”話音剛落,雲初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叫她。
雖然對方沒有叫出她的名字,可那聲音,雲初再熟悉不過了。雲初轉身對著這位“假婆婆”,還沒言語。便知曉,她又來挑事。
“三位姐姐都回娘家了,隻怪我也沒個其他後人使喚,你就來燒火做飯!”蘭氏語氣不容商量,還帶著些惡霸跡象。
雲初不語,隻是緊緊握著手中樹眉,藏在袖口。心中卻很不是滋味,若非她如今有孕在身,多有不便,真的想一走了之。這個奇怪的老婦人,既然不是伊明的親生母親,為何指使起人來,這麼帶勁。既然說自己三個女兒歸家,何必又來叨擾自己。
蘭氏眼見雲初沒有任何反應,立即轉換了語氣,嬌作道:“我這胳膊一到冬天,就疼得厲害,萬一有個好歹,不知道伊明回來,還能不能見上我最後一麵!”
雲初納悶???不知這位婆婆,為何總是你拿伊明來壓自己什麼?難道說不是親生的甚比親生。雲初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她與伊明成親時,他們作為二老,可是麵都不曾露。更別提什麼聘禮,都一一由伊明自己一手操辦,卻在使喚人的時候,來認這門親。雲初麵上不說,心中卻也不是利索。
雲初好歹一介讀書人,自然知道輕重,所以口中也不是很饒人:“我有孕在身,多有不便,若是伊明知曉,我腹中孩兒有個好歹,不知婆婆如何交代!?”
蘭氏軟硬皆施,見雲初都不上當。便開始來那一套,她最有特色和表演俱佳的“唱劇”。
“九年前,七月初七。我去青銅海戈壁上的小溪邊洗衣服,剛把中衣浸泡水中,便發現水中出現血色,剛開始我被嚇了一跳,後來沿著上遊尋去,發現河邊躺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煞白的麵色,滿身都是血,具體傷口在哪裏也不知道。而後,我見他尚有一口氣在,心中起了善心,所以將他撿回家中,請了山下郎中給他治病。病治好之後,他就一直跟著我,也不說自己來自哪裏,親生父母在哪。當家的從外麵當差回來,覺得那個孩子,甚是投緣,便收為義子。我們就成為了他的養父養母,你要知道,那時候我們家已經有四個孩子,一個男娃,三個女娃,加上他五個。家裏本就窮,還添了一個孩子,別提日子過得多緊巴(拮據)。”
蘭氏說著說著,就掩麵而泣。也不知是當日場景重現,還是自個入戲太深,雲初前前後後也是聽她數落過往,不下十次,不過眼前這個說法,雲初倒是第一次聽聞,沒想到,伊明年少時竟然受了這麼多的苦。
蘭氏一邊流淚抹麵,一邊注意著雲初作何反應。心中卻暗喜:若非算命先生,說伊明會重振伊家門楣,給伊家帶來榮華富貴,蘭氏才不會斷然收養,蘭氏別的什麼都不怎麼信,也就迷信命這種東西,她一直都信佛教。就連伊明這個名字,都是算命先生給的,“明”伊家光明所在。
雲初好像抓住了什麼重點,朝著蘭氏殷勤笑道:“婆婆能否告知,伊明當年為何受此重傷,他後來有跟你提及,他親生父母的事嗎?”
蘭氏想都沒想,直接回應道:“他就一個孩子,能知道什麼?如果家裏比伊家好,我怕他在病好後,早就跑了,怎麼會留下來吃苦。”
聽蘭氏這麼說,雲初突然有點後悔,在伊明離開前一晚,她並沒有詢問過,他去何處,家中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她好似從不在乎他任何身份,隻是單純喜歡伊明這個人,隻要他把她放在心上,那她也就不再追問其餘的。這種大度,有時候顯得卻很自以為是,自認為很了解他,而今卻覺得他是個迷,她連謎題都看不清,何來看見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