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照顧敖兒休息一下。”
蔚藍一驚,天真地瞪起大眼看著父親,今天他怎麼會堂而皇之地讓她和元敖在一起?他不總說那樣會顯得不莊重,讓步家小看她嗎?
她的餘光看見他也在看她,便轉過臉。呀!他黑了,瘦了!原本儒雅溫存的臉現在有股她陌生的表情,是怨恨?暴戾?還是焦急?她好心疼?她都快認不出他了!他的衣服……他的手……
顧不得父親和容謙在旁,她淚水漣漣地拉住他的手,她一顫,好硬,全是繭子,這都不像是她的步三公子的手了。
看著她純淨清美的眸子,她毫無心機的臉,她憐惜的神態,他的心又軟又熱。她更美了,就是因為她美,她單純,爹娘才會替他定下蔚家的女兒,原本他是要娶湖陽郡主的。
先現在……他還能不能娶到她?原本有求於他步家的人都已經端起架子叫他一聲“世侄”了。
“去吧!晚飯時再見。”蔚耀權不客氣的催促了一遍。
蔚藍替他擰幹了一塊手巾,仔細的擦去他臉上的灰塵,那張讓她想著念著盼著的俊俏麵容慢慢地深刻在她眼裏,她心裏。
她的手,溫暖,柔軟……當她皺著眉又憐又愛的替他淨臉的時候,他的鼻子竟然一酸。他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發燙的臉頰上,眼睛卻不敢再看她。
如果……
失去了她,他還剩什麼指望?!
“出了什麼事,對嗎?很嚴重?”她隻被教養成一個賢淑溫柔的女子,連門都很少出。六歲和富甲一方的步家訂了親,她更是整天被逼著學這學那,全是如何做好一個大家主婦的方法。
因為是高攀,所以全家生怕她的一個錯處讓步家看不起蔚家。給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即使姐妹們再嫉妒也沒用,誰讓她找了個最好的婆家呢。
再不知世事,她也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不祥的陰影。
“如果……”他停了半晌,甚至連呼吸都摒住了,“我什麼都沒有了,連個棲身之處都沒了,你……”他問不出,實在問不出。
她嬌生慣養,柔弱如蘭,隻是想一想讓她吃粗鄙簡陋的飯食,穿寒酸單薄的衣物他就受不了,舍不得。他真狠得下心把她也拖入地獄嗎?
“我也跟著你!”她閃爍著水漾漾的大眼,長長的睫毛因為堅定地注視而更加彎翹動人。
他一愣。
“藍兒,蔚藍……”他歎息。
十四歲的她還太小,太天真,她想象不出貧窮是多麼可怕的事,而且……他帶給她的也許不隻是貧窮,還有逃亡,顛沛流離、居無定所……也許,是死亡。
“敖哥,我跟著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她說。
從六歲開始,她知道他是她的夫,他是她的天,她的地!爹娘對她格外好,是因為他,她家被步家全力相助還是因為他。娘說,他是丈夫,也是恩人。
他被她的話震了一下,隨即抬起頭,鬆開她的手,靜靜的看她,“不,你還不懂……跟著我,隻能吃苦!”
“那我也不怕!”她仰望著他俊俏的臉,深邃的眼,如同誓言般鄭重說道。
他又仔細地看了看她,舍不得,舍不得……這麼個妙人要陪他一起下地獄,可是,就算他自私吧,他更舍不得失去她!就算境遇再不堪,有她這番話,這片心,這麼堅決的眼神,他都要一輩子對她好,盡他所能對她好。
“蔚藍,聽我說。我家的事……過後我再詳細對你講,你現在就回去偷偷收拾行李,誰也不能告訴,哪怕是貼身丫鬟。明天晚上子時,我在你家後門外一裏的亭子裏等你。如果,你真不怕吃苦,不怕過窮日子,你就來,我帶你走。”
“好!明晚子時!”她的雙眼亮如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