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孫大伯聽了褚盈之的言辭,確實也開始認真考慮了起來。謝景遲卻是急了,萬一他真的答應了,自己和褚盈之帶著孫大伯三個人上路,孫大伯的年紀看起來也不小了,趕車的活計自然是落在了褚盈之的頭上,那麼自己就得和孫大伯兩個人待在一個車廂裏。
倒也不是謝景遲嫌棄孫大伯什麼,隻是就算不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單單和陌生人待在一個相對比較封閉的小型空間裏,也是挺讓人煩惱的。更何況,到了十南城之後,自己一腳把褚盈之踢了,讓他回他的禺氏國去,倒也十分完美。但是如果多出一個孫大伯,自己總不能讓人一把年紀了,還要背井離鄉出國去吧?少不得又是要留在自個兒身邊,也不知道姬無涯會不會樂意。
謝景遲心中糾結的空檔,臉上已經轉了千百般的表情,這些也盡數落在了褚盈之的眼中。褚盈之看出她有些為難,卻也不知她究竟因何為難,莫不是不願意孫大伯同行?
“公子,老頭子仔細想過了。”孫大伯終究出了聲,將謝景遲的一顆心都吊了起來,他接著道,“公子、小姐,老頭子在這邊確實已經了無牽掛,承蒙公子小姐不嫌棄,願意收留我這把老骨頭,若是當真可以,老頭子願意跟在公子小姐身邊,做個伺候主子的下人。”
謝景遲心道,完了。
褚盈之眉目間卻是漾起喜氣:“當真?既是如此,大伯快些收拾收拾東西吧,待會兒雨停了,直接隨我們上路便是。”
謝景遲一言不發,孫大伯也是樂嗬嗬地應下。說是收拾東西,卻是沒多少需要收拾的,左右帶上幾件衣裳,又多帶三幅碗筷,兼著帶了傘和鬥笠,全都擱在了桌子上。謝景遲看了一眼,好奇道:“帶碗筷做什麼?”
孫大伯道:“小姐想必是沒有在野外待過,今日下雨,恰巧有老頭子這間房屋可以待,但是此去十南城的路上,還要許多時間是要在外露宿的,沒有客棧酒莊,自然是要自己做飯果腹了。帶些碗筷,吃著方便,也幹淨。公子小姐都不是吃苦的人,能準備充分一點就準備充分一點——哎呦,說著才想起來,竟是忘了帶鍋鏟了。”
說完,孫大伯就是又鑽回了廚房,撿了口尚算好看些的鍋,又拿了把勺子,再度地擺到了桌子上。褚盈之讚道:“若不是大伯說起,我和——我和妹妹倒是想不起來這些了。”
謝景遲又道:“工具帶足了,也要有糧食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糧食,帶足了鍋碗瓢盆也隻是累贅而已。這近處可還有城鎮能添置糧食的?”謝景遲已然在最快的時間裏,接受了孫大伯要和自己同行的事實,臉色也正常了許多,褚盈之再看過去,隻覺得自己之前或許是看錯了。
褚盈之心道,司思姑娘雖然先前做過偷盜營生,可到底是心存善念的好姑娘。借地避雨時雖然謊話張口就來毫不含糊,但她一個女子,孤身在外生活實在是不容易,想必這些謊話也是說得多了練出來的。也不知她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要說多少這樣的謊話,真真是教人可憐。
這些褚盈之的心思,謝景遲是萬萬想不到了,若是讓她知道了,又該驚奇了,為什麼騙人也能讓人可憐啊,這位儲公子的腦回路也不知是怎麼長的,或許是有一顆聖父的心吧。
孫大伯在廚房裏又忙活了一段時間,謝景遲有些好奇,站在廚房門口探了探頭,這才發現孫大伯正在忙活著淘米,應該是覺得在路上的時候,可能沒那麼多的器皿用來淘米,故而一開始的時候就做好準備吧。謝景遲看著孫大伯忙碌的背影,有些感慨,怪道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生活經驗的人就是不一樣。
屋外的雨聲漸漸地小了一些,雨勢想必也是小了一些。傾盆大雨安穩下來,變得柔和了一些,讓謝景遲有些恍然,一時間覺得好像缺了點兒什麼,周圍安靜的過分。原來先前有雨聲打掩護,三個人一句話都不說倒也沒顯得怎麼樣,現在雨聲小了,屋子裏就靜的有點兒尷尬了。尤其是謝景遲和褚盈之兩個手頭無事可做,隻能大眼瞪小眼地幹坐著。
“咳咳。”謝景遲終於感到了尷尬的降臨,於是想了個話題,“說起來,要是咱們去的晚了,兩邊兒打起來了,你咋整啊。”
褚盈之略微一頓,這個可能性他也不是沒有想過,隻是太殘酷了,他不願意去想。如果打了起來,那就是一場生靈塗炭流血漂櫓,並且一旦開戰,就很難再止戰了。禺氏有文宗閑暗中相助,大寰如今要分心去照拂災區,兩邊倒是能打個旗鼓相當了,可這卻是最差最差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