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回有了身孕,孩子是裕王的。
謝景遲愣在了原處,仔細回想了一番,想起來之前的那檔子事。算計不成反倒折了碧回,碧回遭到了裕王的欺淩,隨後姬無涯允諾會把人救回來,可到底怎麼樣了,自己也是因為忙於災區重建和趕赴十南城的事情給耽擱了,一直沒有問。現在從月銘笙的口中聽到了碧回的消息,卻竟然是這樣一條消息。
萬千心緒此時頓時纏繞在了一處,糾結在一起,讓謝景遲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樣的焦慮落在月銘笙的眼裏,卻是以為謝景遲為了碧回有孕的事而傷心。
謝景遲誠然是傷心了,隻是卻和月銘笙期盼的傷心的原因大不相同。月銘笙因為這樣的消息告知給謝景遲,謝景遲會惱怒裕王的招蜂引蝶,會惱怒為何一個婢女也能懷上姬無淵的孩子,而她隻能千裏迢迢孤身一人追趕到戰場上。
褚盈之並沒有同月銘笙細說謝景遲的事情,在月銘笙的眼中,自然而然的就以為,謝景遲這是千裏尋夫來了,隻是無奈這個丈夫眼裏似乎根本沒有她的位置,甚至在有正兒八經的王妃的情況下,讓一個婢女懷上了他的血脈。月銘笙要的就是謝景遲的傷心,隻有她傷心了,對姬無淵沒有了念想,才能乖乖地呆在自己的身邊,知道誰才是真正喜歡她的那一個。
月銘笙不由又想起了年幼的時候,謝景遲隨謝雲一同到了禺氏,呆了幾天,那幾天裏,謝景遲陪著他鬥茶鬥詩鬥棋鬥琴鬥嘴,看似規規矩矩一點兒不留人口實處事圓滑的謝景遲,其實也是一副小孩子脾氣,明裏暗裏的嘲諷著月銘笙,有些話甚至讓月銘笙記到了現在,且是很久後才明白,那些話中的意味。
那時的謝景遲,才不過六七歲的年紀,就有這樣的心性,讓月銘笙在無數個晝夜中細細揣摩。終究是越揣摩越沉淪,越沉淪越無法自拔,最後泥足深陷,愛上了這樣一個本不該愛的人。
於是他有了越來越多關於謝景遲的消息,譬如花朝節上,謝景遲所書一張小箋,力壓一眾京都學子紈絝,那一段短詩更是在一時間內爭相傳頌;譬如和棋中聖手江不變下棋隻輸了半子,其棋力深厚令江不變也是大為讚賞;譬如謝景遲以十二種樂器演奏出了一首曲子,使得以曲樂聞名的薛辭公子也多加青睞;再譬如,皇上聖旨賜婚,謝景遲嫁與裕王姬無淵為妻,成為了當朝的裕王妃。
這些消息一點一點的傳入月銘笙的耳中,最後一點消息,是賜婚的聖旨。
溫良恭儉,德修涵斂,諸如此類的讚美之詞堆砌在謝景遲的名字前麵,最後是賜婚。月銘笙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那聖旨的謄抄本,覺得那些讚美的詞語落在謝景遲身上一點兒也不為過,隻是那姬無淵就有些礙眼了。這樣一個近乎完美的女子,又如何是他一屆普普通通的王爺能夠相匹配的?
月銘笙一向是瞧不太上寰朝的親王郡王的,除了慶親王,他誰都瞧不上,包括太子。而慶親王那樣的年紀,也是配不上豆蔻年華的謝景遲的,故而在月銘笙的心裏,能配得上謝景遲的人,隻有他自己。在得知謝景遲的婚事之後,他盛怒之下,派遣褚盈之去了京城,借著送賀禮的名義,借機與文宗閑接洽商討。
說是衝冠一怒為紅顏也罷,說是蓄謀已久也罷。月銘笙此番下戰書,不無為了謝景遲的意思在裏頭。隻是這些旁人都不知道,月銘笙也沒打算讓任何人知道,包括謝景遲。
“怎麼,聽到一個婢女懷了姬無淵的骨血,覺得難以接受?”月銘笙鬆開了手,含笑望著發呆出神的謝景遲。
謝景遲猛然地回神,有些苦澀地開口問道:“那孩子……怎麼樣了?”
謝景遲是擔心碧回的情況,可落在月銘笙的耳中,卻是以為謝景遲是知道了這個消息,受到了打擊,效果很好的樣子。故而,月銘笙笑著道:“前兒些日子得到的消息,正在裕親王府養著胎呢。當家主母不在,王爺又率軍打仗,雖然那個叫碧回的沒什麼名分,但到底懷著的是姬無淵的骨血,那些個丫鬟奴才也不敢怎樣對她不敬。若是孩子丟了,等姬無淵回去,少不得是一番整頓。若是將來安安穩穩地生下個男胎,難保母憑子貴。”
“那就好……”謝景遲總算是有些放心了,自己已經是很對不起碧回了,如今她能夠安安穩穩的呆在一個地方,已經是最好的了,起碼沒有了危險,日子還能過得頗為順暢,隻是也不知她自己作何想法,這個孩子既然已經被查出來了,定然是沒有打掉的可能了。那麼生下孩子之後呢?給裕王做妾?還是如何?謝景遲仍舊是十分的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