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最考驗人性的時候,往往就是食不飽穿不暖漫漫流浪路,沒有根更沒有葉。
所謂的朝廷開倉放糧,協賑公所、籌賑公所等的眾籌眾助,經過一層一層剝削,貪汙中飽私囊,早就輪不到他們。
一路流浪,一路擊鼓鳴冤叫屈,無人受理,因為他們五十多人已經所剩無幾,極速銳減至二三十人。
肚子餓得胃痙攣,最後眾人竟開始以肉易肉,從一開始頻繁嘔吐,到後來的習以為常。
甚至仗著他們村人數最多,有一天居然朝外村的老弱婦孺,朝一個小女孩伸出了手,大牛爹娘盡管戰戰兢兢守著嘔吐不已麵色發黃的大牛。
卻還是鬥膽站了出來,嗬斥平時溫和爽朗的鄰居,對方啐了一聲,因為對方的家人尋吃的回來而罷手,狠狠瞪了他們一眼。
臨走還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大牛。
大牛爹娘再次抖著身子摟緊大牛,明明越發地靠近溫暖的南國,他們卻越來越覺得寒冷異常。
擔憂的眼神對視,他們決定每次隻派一個人出去尋吃的,更加不敢放大牛一個人,雖然自家小子瘦下來還是個壯小子,但對上一個常吃人肉的大人……
平靜了好幾天,突然讓人眼皮子直跳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大牛爹爹心急如焚,眼瞅著天都黑了,還沒見自家婆娘回來,心裏不好的預感越發的強烈。
決定去找大牛他娘,卻仍惦記著孩子,背上睡著的大牛,就朝平時他們尋吃的地方找了過去。
剛到桃花小樹林,說是桃花,其實成了一片光禿禿的樹幹,樹根基本都被挖了起來。
‘咯——吱’一聲,大牛他爹挪開鞋子,愣愣看著地上的東西。
這是……他送大牛他娘的定情信物。
她總笑著說這是她最貴重的身外之物,平時,為了幹活,一直以來,都掛在她月匈-前……
這麼多年,他從未見她摘下來過,除了沐浴時刻……
用手將陷進土裏的玉墜挖出來,擦掉上麵的泥塵,收到胸襟最裏麵的口袋。
背著大牛的雙手微抖,努力鎮定,人們趨利避害的本能,總是驅使他們不願去想事情最壞也最符合發展定律的結果。
‘咯吱咯吱’,他加快腳步,忽然在一個拐角停住,十五的皎瑕月光下,光線充足得讓人眼睛發疼。
喉嚨哽咽像是重感冒喉嚨發炎般,厚重幹燥脫皮還有一絲暴裂的嘴唇囁喏著,卻什麼話都沒有冒出。
就像當初突然看到心愛的小囡囡冰冷僵硬的小身子,手裏還攥著他最近新做的木質小玩具……
地上的女人,或者說,一具冰冷的骨架。
靜靜地躺在冰涼的紅色土地上。
血肉模糊不足以形容,或者說,除了頭部,其餘身體,像是宰羊殺豬一樣,被人一塊肉一塊肉切下。
大牛他爹提起麵團似的軟化的腿腳,緩緩上前跪在她腰骨的左邊,大手顫抖著不知該放在哪處。
“……孩兒他娘……菁菁…”,剛一吐出她的閨名,聲音就再次被哽噎住。
等到目光觸及她指骨捏緊的東西,終於忍不住內心的悲痛,讓這個一直以來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捂眼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