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春二春早就把熱水打好,床褥給熏得溫溫的了。
當然了,自個本來就是女孩子,花鑲是不讓一春在衣服、被子上熏香的,免得惹人懷疑,最多是加些薄荷、艾草之類清爽的香料。
花鑲的女兒身,一春是知道的,畢竟是她身邊的貼身伺候人,瞞是瞞不住的。
且以後女孩子還會月月有大姨媽造訪,身邊也得有個細心的丫鬟掩護著才好,因此花老爺子當初買下於氏、羅田夫妻後,就特意考驗過他們。
也是在一春伺候了花鑲三四年後,花鑲才把自己女兒身這個事實透露了給她。
一春又是震驚又是感激,卻很快平靜下來,並決心和姐一起保護這個秘密。
於是在花鑲洗澡時,若是需要擦背什麼的,全都由一春來,二春主要是管一些雜事。
在一春的伺候下,花鑲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一身疲乏被驅除,她躺在床上就不想動了。
一春知道科考是件累饒活兒,好些男人都受不了,更何況自家少爺?
她心地把薄被給少爺蓋好,拿著油燈轉身到外麵,趁晚上二春不會過來,給少爺做衣。
花鑲很快就進入了夢鄉,睡著前,卻是想到那個入場前還餓著肚子的少年人,不知他今晚會在哪裏歇息,還是那個城隍廟嗎?
城隍廟裏隻點著一盞油燈,火光跳躍,把廟裏正在吃東西話的十幾個借宿人照得影影幢幢。
“衛公子”,穿著半舊道袍的廟祝端了盞油燈從後麵的門走到廟中,對靠在牆上閉著眼睛的少年人喊了兩聲,“衛公子?我這兒有個大家捐的功德本,您幫我謄抄一下?”
衛諶的長腿長手在這一片地方都伸展不開,他還未睡著,睜開清醒的雙眸,對那廟祝點零頭。
修長的手臂從膝蓋上移開,腳跟一用力便站了起來。
跟著廟祝來到城隍廟後,就是一個不大不的院子,還有一個坐北朝南的瓦房,不新,但也不破。
瓦房裏沒有吊頂,一仰頭便能看見房梁,十分的空曠。
廟祝把油燈放在中間的方桌上,請衛諶坐了,拿出來一碟花生米、一碟炒筍子,笑道:“廟裏沒甚好東西,衛公子莫要嫌棄。”
這屋裏的東邊靠牆處放著一張床,床裏麵有一個黑漆櫃子,廟祝轉過身來到床邊,過去打開櫃子,捧出一遝紙來。
“平日裏大家捐的錢米,我都記在了這些紙上”,廟祝將這些紙放到衛諶手邊,又去倒茶水,“你是讀書人,字肯定寫得比我好,重新謄抄一遍,我訂起來,年底也好交給官府。”
廟祝已經有六十歲,不定那一睡下以後就再也起不來了,而城隍廟這兩年一直領著官府的修繕銀子,他就想把這些出入賬目做得好看些。
縣府的城隍廟一般都是官府出銀子修繕管理的,至於鄉鎮中的土地廟之類,則都是由本地百姓集資修繕,而那些廟宇,卻也用不到廟祝。
堯山縣城隍廟裏的這個廟祝姓王,是縣裏的一個孤寡老人,因為人和善,才被縣裏的富戶提議為城隍廟的廟祝。
他也把這當成一個事業來做,對城隍廟相關的事務都很上心,平日裏,遇到進城沒處住的鄉下人,都很熱情地請他們進來歇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