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明舉著荷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有臉盲症,想分清人臉已經是困難,又該怎麼分辨“好人臉”與“壞人臉”呢。
更何況,“好人臉”與“壞人臉”本來就沒有一個標準,隻是關乎個人的審美而已。看得舒心,那就是“好人臉”,看的不舒心,那就算是“壞人臉”。
惠明看晏時的臉,覺得還是挺舒心的,於是搖了搖頭,說:“不是。”
晏時得到惠明的答複,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了,隨後又彎了,兩手在腮邊握拳,本是很開心的,可是感覺手中有種黏糊糊的感覺,臉立馬僵了。
惠明是看著晏時變臉的,看著她生動的表情,他很想笑,但是笑起來不禮貌,於是憋著,憋得很辛苦。
晏時看到自己手中是魚鱗和一些血水,又看到惠明腳邊是兩條魚,已經被開膛破肚了,視線再往上去,就看見惠明手中也有血水和魚鱗片。一定是自己剛才把荷花塞到他手裏沾到的,晏時想。視線再往上去,就看見惠明那張努力憋笑的臉,自己便先笑開了。
“你就笑出來吧,憋著腮幫子酸疼。”晏時笑著勸他。
晏時話一出,惠明就笑了。
惠明的笑容寂靜無聲,隻是眼角彎著,棕褐色的眼珠裏頭有星星點點的光,如同浮光碎影,異常動人。
他好像也就是笑起來的時候,才有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晏時看著他也笑。
兩人對著笑,你不知道我在笑些什麼,我也不知道你在笑些什麼,可是我們彼此之間又好像隱隱約約能夠猜到一點對方在笑什麼,一定與自己有關。
笑夠了,惠明這才發現晏時沒有穿鞋,而且腿上都是泥巴,臉上也沾了泥巴星子,於是問她:“你怎麼了,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晏時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哭喪著臉道:“辣手摧花的報應,我原本隻是想借花獻你,結果栽到淤泥裏麵去了,我現在是不是臭臭的呀,不行,我要上去洗個澡……”說著說著就自己一個人往樓上去了。
惠明看著她消失在樓梯轉角處,然後回頭看自己手裏的荷花。
粉白的荷花瓣將金黃色的小蓮蓬包裹在中間,荷枝通體筆直,在他手裏,他看著看著就有些想笑。
說真的,他還是第一次收到荷花。
樓前的空地上有一處淘米洗菜的水池,水池邊上有一些瓶瓶罐罐,惠明從裏麵挑了一個漂亮的瓶子,然後接了一點水,最後把荷花插了進去。
……
晏時在衛浴裏仔仔細細洗了一個澡,出來的時候還在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生怕自己身上還有那淤泥臭臭的味道。從衛浴裏出來,晏時開始往樓下去,登時想到自己剛才是委屈巴巴地在同他抱怨,相當於是在撒嬌。
她的腳步一頓,下樓下到一半,立馬又往樓上跑,找到手機,立馬給路小星發微信。
晏時:我剛剛對一個小男生撒嬌了。
路小星很快就回複了。
路大星:哦。
路大星:什麼,你撒嬌了【笑哭】,阿時你的矜持呢!
晏時握著手機,麵色有些遲疑,剛剛真的是撒嬌了吧……
晏時:矜持……可能是被吃掉了吧。
路大星:【笑到站不直.jpg】
晏時不想再說什麼了。
她是一個有原則的溫柔的姑娘,外在體現的是溫婉,但是內在有很強的原則,冷靜矜持,她可以對你笑,但是絕不會對一個不熟的人撒嬌。
晏時覺得自己是失態了。
晏時調整了一下自己,從樓上下去,正碰上惠明把洗幹淨了的魚端到廚房去。
惠明看見晏時從樓梯上麵下來,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晏時唇角勾起禮貌的微笑,然後也是微微頷首。
惠明端著盤子往廚房裏去了,晏時下到最下麵的一級台階,正要往樓房外麵去,惠明突然回頭看她,“今天做酸辣魚塊,晏小姐還能吃辣嗎?”
晏時轉過身來,然後笑著點頭道:“隻要沒有昨晚的鹹菜辣,我想我是可以的。”
“嗯。”惠明淡淡應了一聲,然後轉過頭去擺弄自己手上的魚。
晏時忘了自己本來要去外麵做什麼,就扶著廚房的門框看著惠明的背影,過了許久,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走進廚房,對著惠明的背影說:“我來幫忙吧,總是你做我吃,怪不好意思的。”
惠明正想說不用了,眼角餘光看見晏時動作漂亮地打了一個蔥結,話咽了下去。
晏時對吃的不講究,但並不意味著她不會做。
以前當演員,得罪了圈裏不少人,後來混不下去了,自己就去開店,第一次開了一家飯店,但是她這人沒什麼經商頭腦,飯店撐了一年多,關門了。飯店雖然關門了,但是她卻跟著廚師學會了不少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