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其罪七十八 · 脫身(1 / 3)

當禦史台與步兵執事府官差終於兵分兩路趕到閆玉亮、方明玨府邸,所見之景,也不過同忠義侯府一般無二。而與此同時,京城之南的運河碼頭邊,一艘棕黑白帆的大船正悄然離港。

這艘船上的“官”字還未拆下,船頭邊側鑲了“梅氏船業”的銅牌,滿載一船鹽米,在一百六十餘名船工的齊聲吆喝聲中脫了錨,緩緩向京南關口劃去。

它正是錢海清與張三乘去督辦鹽案的那一艘船。

此時,錢海清正坐在這艘大船甲板之下隱秘的夾層艙室中,一邊驚魂未定地扒**上的皺補褂,一邊聽裴鈞粗述著他離京辦案期間種種驚心動魄的朝中態勢。待換上了一身便裝,他瞠目結舌地環視周遭,是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複確認道:

“所以……咱們現在都是逃犯?”

“沒錯。”裴鈞匆匆吩咐甲板上的船工用幹草蓋住了艙室的機關,終於合上艙門,在錢海清身邊坐下,歎了口氣,“宮裏密謀要治我和晉王,我隻能挾持了皇帝,豈知蔡渢沒死打了過來,張嶺又得了信兒要拿我,如此是絕然待不下去了——若不是梅少爺恰巧從大宅逃出來瞧見張嶺帶兵入宮,咱今兒個都得折在京城裏頭。”

“還好咱們撤得快!”狹小低矮的密艙中,坐在他對麵的梅林玉袖著手,半遮了青腫的臉,歪在艙壁上道,“外頭喊打喊殺的,若不是你這學生今兒提早回來了,咱備下的船還沒拾掇好,想走也走不得。我隻求這一路順順當當,不然被逮回去便是掉腦袋,咱一個都跑不掉……”

他坐在裴鈞對麵,左手邊是閆玉亮及其妻子與一兒一女,右側是方明玨及其妻女,更往右盤坐著董叔。董叔眼下正憂心地詢問另旁的裴妍可還舒適,裴妍蜷腿坐在他身邊,抱著薑煊道了句無妨,而她懷中的薑煊一雙溜黑的眼睛默默看向裴鈞,有樣學樣地抱緊了自己懷中的狗,神情可憐巴巴的,似在請求原諒。

裴鈞見狀,無奈歎了口氣道:“說了咱是逃命,讓你別帶狗別帶狗,你非拉著不撒手,眼下帶都帶上船了,你也就別再這麼盯著我了。不過醜話說前頭——咱這一船人,若要因了這狗有個什麼閃失,我立馬把它燉給你看,你聽見沒?”

薑煊深知事關重大,也內疚自己任性,不免怕得連連點頭,可狗卻聽出裴鈞話中的威脅之意,衝著裴鈞齜牙咧嘴地低嗚起來。

裴鈞不跟狗一般見識,轉頭問梅林玉:“方才那信,確定送出城了?”

梅林玉應:“送了。快馬加鞭,應是三日後就能到晉王爺軍中。”

裴鈞聽言點頭,又與身側席地的趙先生暗語一二,不一會兒便聽船身嘭地一響,似是靠上石墩,接著,有細碎的腳步聲走上了他們頭頂的甲板——這應是船到了出關口,上了官差前來查檢。

此時張嶺封關嚴查的條令尚未傳達到運河口,梅氏商號的船隻又常常出入京城,各式文書齊全,加之曆來在官中多有打點,官兵便並未過多留意,隻是如常上船看了看貨物,便同喬裝成船工的一幹護衛閑談打趣起來,不一會兒便下船放行了。

裴鈞聽船上幾聲吆喝又起,感覺船身再度徐徐劃動起來,不禁鬆了口氣,心道這是能順利出城了。豈知他正要開口和趙先生討論出京後的安排,卻聽船壁之外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的馬蹄人聲,之中有人大喊:

“重犯逃脫!四境嚴捕!即刻關閉城防,所有人等留船待檢!”

頃刻間,方才閑談打趣的官差皆嚇了一跳,一個個都抖擻起來,慌忙打開城防閘口的鐵鏈栓,閘口巨大的鐵柵便在裴鈞眾人所在的大船後徐徐降下。

梅林玉扒著船縫往外看,拍著胸脯氣聲兒道:“老天爺,咱們這是正趕上了出關的最後一艘船,也不知是哪兒修來的福氣!”

誰知他話音未落,船外卻傳來一個中年男人清寒的聲音:“等一等,前麵那艘船怎的走了?”

艙中閆玉亮聞聲一驚,看向裴鈞道:“子羽,這不是張玄同的聲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