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解咒了?”顧無風挑了挑眉,問淩鐸道。
淩鐸歎息一聲,歇了口氣,“你們放心,從今往後,便再也沒有什麼七曜轉世的身份困著你們了。”
“那你呢?”疏離定定看著他,“你會如何?”
淩鐸垂首淺笑,“我麼……方才已經說了,我和商铖,我們都是早就應該消失於這世間的人。”
“消失?”疏離挑了挑眉,“你要解咒,就是為了讓自己消失?”
淩鐸的氣息有些虛浮淩亂,他輕輕搖著頭,“並非解咒是為了消失,確切地是,是為了解脫。七曜之咒一日不解,我便一日求死不能,而一旦此咒解開,生死便也由不得我。”
疏離一怔,她顯然已經感覺到淩鐸的狀況不對,沒由來地搖了搖頭,“生死不由你……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一旦此咒解開,你便……”
“我便真的要離開,徹徹底底、永永遠遠地離開,今後,這世上就再也沒有淩鐸,無論是這裏,還是另外一個世界。”
“不可能!”疏離突然輕喝一聲,方才強壓著的情緒此時再也壓抑不住,她快步上前抓住淩鐸的衣襟,看著他的雙目泛紅,“你沒說過……”
“沒必要說。”淩鐸笑得苦澀,“這丘梁沒了我,興許便能安生些,你也能放心了……”
“這丘梁會怎樣與我何幹!”疏離不自覺地提高了嗓門打斷淩鐸,情緒也開始變得激動,“我會出現在這裏,我會來到丘梁,為的從來都不是丘梁會怎樣,我隻是想要救我弟弟……”
她邊說邊用力搖著頭,強忍著不讓湧上來的眼淚落下,看著淩鐸的眼神滿是埋怨,“你沒說,有些話你沒有事先說清楚……”
“嗬嗬……”淩鐸聞言,突然輕笑出聲,定定地看著疏離的眼睛,遲疑了片刻,低聲喊道:“姐……”
這一聲“姐”讓疏離好不容易努力忍住的眼淚瞬間崩潰,她就這麼怔怔地站在原地,抬眼看著淩鐸,視線漸漸模糊,抓住淩鐸衣襟的手也漸漸失去了力氣。
“姐。”淩鐸又喊了一聲,隻不過這一聲堅定得多了,他彎眉笑著,抬起一隻手緩緩替疏離擦去眼淚,喃喃道:“當初在軍中,我經常會想,倒不如我便一直留在那裏,永遠做你的弟弟,永遠守著你,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七曜之咒也好,七曜轉世也罷,不解便不解,不死便不死,隻要能一直陪著你……”
他沉沉一歎,“可是,我還是會怕,因為我知道,就算我陪你這一世,可五百年之期一過,也許我就再也找不到你的轉世,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輕輕搖著頭,“活了這麼久,我一次次地看著身邊的人離我人去,看著他們消失於這世間,我以為我能再找到他們,可是最終卻沒能找到。我不願這種情況也發生在你身上,我不能再看著我最重要、最在乎的人也這樣離我而去。這一次,就讓我做那個先離開的人,讓我……也能被人記掛一次、念著一次……”
他的氣息越來越弱,臉色也蒼白如透明之紙,像是輕輕一戳便會破碎。
突然,他腳步晃了一下,險些摔倒,幸得一旁的步清倬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他,而後便這麼一言不發地默默站在一旁。
淩鐸側身看了他一眼,勉強笑了笑,“你果然……是與別人不同的。”
步清倬看了看疏離,低聲道:“我隻是為了阿離。”頓了頓又道:“也許,我該感謝你,若不是你,阿離也不會出現在我身邊。”
淩鐸微微點頭,“也好,有你在,我便也不必擔心她……”
話未說完,他突然倒抽了一口涼氣,像是很痛苦一般,皺了皺眉。
疏離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從頭到腳看去,豁然發現他的雙腳已經漸漸化作了隨時可能散去的塵煙。
“淩鐸……”疏離心頭一慌,緊緊握著淩鐸的手,嗓音中帶著哭腔。
淩鐸伸出手替她將散落的頭發撩起,又擦去她的眼淚,然而此時疏離的眼淚早已擦不幹,他便歎息一聲,也不再多說什麼,隻是不停地輕輕喊著:“姐……”
“我在……”疏離用力點著頭,“我在!”
“如果有來生的話……”淩鐸剛開口,又突然停了下來,想了想,搖搖頭道:“罷了,我沒有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