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清倬神情僵了一下,很快便又換出一副笑臉,對於疏離方才所言似乎並不在意,搖搖頭道:“已經過去了,不談也罷……”
“你為什麼不問,我為何要這麼做?”疏離卻顯然並沒有要就此作罷的意思,緊盯著步清倬的眼睛,正色問道,“為什麼不問我,為何要故意將你推入險境?為什麼不問我,我這段時間究竟都遇到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知道了哪些秘密,使得我今日對你有這般的態度轉變?”
步清倬收斂笑意,站在原地沉吟片刻,而後,他勾了勾唇角淺淺一笑,輕聲問道:“重要嗎?”
疏離挑眉,“不重要嗎?”
“不重要。”步清倬搖搖頭,“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你是否安好、你是否能留在我身邊,才是最重要的……”
“夠了。”疏離冷笑一聲,撇了撇嘴,“步清倬,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再聽了。其實,並非是你覺得不重要,而是因為我害怕,你不敢麵對這些問題背後的真相。”
她說著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睛時,神色已再度變得漠然,“我不妨實話告訴你,我是故意躲不開,也是故意讓你為了救我而受傷,因為我需要時間,需要再給你一點時間,給你一個機會。我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這段日子發生的事,也需要時間等你主動來向我坦白,可惜……”
疏離搖搖頭,垂下眼眉輕輕一笑,像是在自嘲。
可惜,她等了這麼多天,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在步清倬身邊,他卻始終都沒有告訴她隻言片語。
步清倬能感覺得到疏離情緒的波動,除了之前因為疏途的事,就連淩鐸的出現都不曾讓她這般悲痛過,甚至,他還在她的情緒之中感受到了一絲絕望。
“阿離……”步清倬的心下狠狠揪著,一陣心疼,他緩步朝著疏離走過去,輕聲道:“我們冷靜下來,好好談談,可好?”
“不必了。”疏離搖搖頭,“沒什麼好談的。”
“阿離……”
“您還是叫我疏離吧,這個稱呼,我一介籍籍無名的江湖小卒受不起……”她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沉聲道:“皇孫殿下。”
步清倬腳步驟然停下,所有的神色和動作都凝滯住,怔怔地看著疏離,看著疏離漠然至極的神情,眸色從訝然變得慌張,再變得急切,最終全都化作了無奈,淹沒在了眼底。
“皇、孫……”他輕輕念叨了一遍這兩個字,低下頭去,失笑道:“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疏離沉默片刻,冷冷一笑,“看來,你是承認了。那你不打算問問,我是怎麼知道的?”
步清倬搖頭,倒是比預料中的冷靜得多,“既已知曉,再去追問何人告知,又有何意義?”
“哈哈……”疏離聞之不由朗聲而笑,卻笑聲淒涼,心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難以排解,“步清倬,我才知道,原來你這麼虛偽。”
步清倬沒有說話,隻是定定地看著她。
“我故意讓你受傷,你不追問,我知道你的身世,你也不追問,聽起來多麼大氣、多麼寬容,不拘一格,不予追究。可你自己心裏最清楚,你為何會這般寬容大氣!”疏離伸手指向步清倬,語氣之間已然帶了怒意,“因為你不敢多問,因為你心虛,因為你怕刨根問底、追根溯源,最終挖出來的卻是自己那不堪的惡毒心思與秘密!”
許是太多激動,疏離話剛說完便俯身一陣輕咳,步清倬俊眉緊蹙,想要上前扶住她,卻被她冷厲的眼神給擋了回來。
“怎麼?你覺得自己委屈,覺得自己被冤枉了嗎?”疏離撇嘴冷笑著,“那好,我隻問你一個問題,你想清楚了要怎麼回答再開口,我隻問這一次。”
步清倬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冷靜平穩,因為他感覺得到,疏離的心緒已經完全淩亂,這種時候,至少要有一個人是要冷靜清醒的。
“什麼問題?”
疏離抿了抿唇,一瞬不瞬地看著步清倬,一字一句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背上有月字形胎記的?”
方才還算冷靜的步清倬在疏離話音落下之後,霍地怔住,比方才聽到疏離喊一聲“皇孫殿下”時更加愕然,這是一個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問題,一時間竟是忘了要怎麼回答她。
疏離將步清倬的神情變化收入眼底,隻覺一陣陣的心寒,繼而又覺得荒唐可笑,她垂首咯咯一笑,喃喃道:“是不是沒想到,我連這件事也知道了?”
她太息一聲,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日白欽看了她背後的胎記之後,說的第一句話:“你離開丘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