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欽怔住,看著岑寂越走越遠的背影,心中似乎隱隱猜到了岑寂的話中深意,可是這一時間又不敢妄加猜測。
如此在原地站了半晌,突然,他像是醒悟了一般,垂首輕輕笑了笑。
其實,他究竟是誰,又有什麼重要的呢?重點是他那一手出塵絕世的醫術罷了,他欽佩仰慕的也從來都隻是他的為人和醫術,而非一個身份,一個名字。
想到這裏,心裏頓時舒暢了許多,他搖搖頭輕歎一聲,複又回身看了看不遠處疏離的院子,收斂了笑意,大步走了過去。
晌午時分,步清倬與白欽一道出了城門,夜辭便一直守在疏離的院內,知道傍晚,步清倬安然歸來,他這才鬆了口氣,心中壓了無數疑問想要問一問步清倬,然而看到他滿是倦怠的麵容,卻一個字也問不出口。
白欽給祁曄送晚膳的時候,祁曄正獨自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的涼亭內,目光無焦,似是沉思。
遲疑了片刻,白欽將飯菜送進了屋內,又出門走到祁曄身後,輕聲道:“相爺,該用晚膳了。”
“嗯。”祁曄輕輕應了一聲,卻依舊坐著一動不動,隔了會兒,突然出聲問道:“你這兩日,便是在城內與他在一起?”
白欽剛要後移的腳步驟然一滯,抬眼看了看祁曄,見他緩緩轉過身來,不由垂首行了一禮,“下官確實是在雲寧城,與他們一起商討救治疏離……便也是玉鏘公主的法子。”
“嗬!”祁曄輕笑一聲,看著白欽的眼神愈漸清冷,“疏離……叫得如此順口,你果然早就與她相識。”
白欽愣了一下,想要解釋:“相爺……”
“你之前是怎麼說的?你不認識這個人,更不了解,可事實卻是,從一開始,從我最初想要找到她的那時候起,你就開始為了她來欺瞞我,甚至於,當初你從九因城回來之後,便一直在欺瞞我。”祁曄站起身,一步步朝著白欽走過來,“白欽,你我之間……我原本以為,就算這世上的所有人都會欺我瞞我,你白欽也是絕對不會的,我一直以為,你與別人不一樣,可最後……”
他沒有把話說完,而是沉沉一歎,定定看了白欽一眼,冷笑一聲,移開了目光。
移開目光前的那一眼,讓白欽原本想要解釋的心沉入穀底,咬了咬牙,卻終究不知道能說些什麼,隻能用力握了握拳,行禮道:“下官欺瞞相爺,自知無從辯解,無論相爺要怎麼罰,下官絕無怨言。”
“罰?”祁曄回身瞥了他一眼,“你想怎麼罰?”
白欽抿了抿唇,沉聲道:“全由相爺定奪。”
祁曄輕歎一聲,搖了搖頭,“若一定要論起是非來,你又何曾做錯過什麼?你如今的所作所為,說到底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朋友罷了,我若是執意逼迫你出賣自己的朋友,又會有多少人怨憎和不恥?”
“相爺既是相爺,自然一切都有相爺說了算。”
“所以,你這是在埋怨我以前是非對錯不分嗎?”
白欽聞言又是一愣,抬頭向祁曄看去,他隱隱覺得,今日的祁曄並不像現在他麵上所表現出來得那般平靜,他似乎在刻意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奈何情緒太重,所以又不得不在別的事情上借機發泄出來。
了解祁曄至深的白欽,已然猜到了些,遲疑了許久,他終於深吸一口氣,輕聲道:“相爺從來都不是一個是非對錯不分之人,相反,就是因為相爺太過於知曉其中的厲害之處,反而有些時候會讓自己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祁曄身形一滯,緩緩回過身向白欽看來,眼底帶了一絲疑惑,“你說什麼?”
“下官是說,相爺分得清是非對錯,也知曉這些是非對錯會帶來的麻煩,所以不顧自己的處境,將所有的錯都一力擔下,將所有的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一次次地讓自己深陷其中,因此遭到別人的誤解,甚至因此給自己引來的無數的殺身之禍。”
白欽說著輕輕搖了搖頭,“很多時候,其實隻要相爺願意將真相相告,那些原本誤解你的人都會理解你,也會相信你,那些原本不該存在的矛盾也就全都消失了……”
祁曄臉色霍地沉了下去,他想起剛才步清倬看著他那種奇怪的眼神,他想著步清倬說那句“我跟你回去”的語氣,像是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麼。
身形一晃,他回身掠至白欽麵前,緊盯著白欽,冷聲道:“你告訴他了?”
頓了頓又道:“你果然告訴他了!”
“相爺。”白欽神色平靜,“這些事與他息息相關,他應該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