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攸琢磨了一下之前她所聽到的夜辭與那黑衣人的談話,麵上的擔憂之色越來越濃,能讓夜辭和步清倬都如此重視之人,絕非尋常之輩。
“讓我去吧。”短暫的思忖之後,司攸沉聲道。
塵綰微微一怔,訝異地看著司攸,“你說什麼?”
“我說,讓我去,既然夜絳和司陵他們都不在,那就讓我走一趟堰都。相比之人,乾淩兩國素有往來,雖然關係不算和善,但是相對而言,我對淩國的了解多少會比你們深一些。”司攸說著垂首無奈一笑,“這些年,我一直忙於乾國諸事,未能幫得上聽七樓什麼,反倒一直讓樓主和公子替我費心,司攸無以為報,隻能盡我所能地替聽七樓做些事情,替樓主和公子分憂解難。”
“可是……”塵綰不安地搖搖頭,“你的身份,以及乾陵兩國之間的關係,一旦淩國人得知你的身份,你便不可能活著離開淩國。”
“我會小心的。”司攸深吸一口氣,像是想到了什麼,淡淡一笑,“就算身份被揭穿,我也有自保的法子,綰姐姐不用擔心這一點。”
話雖如此,塵綰卻始終都不放心,下意識地輕輕搖著頭,“可是,樓主若知曉此事,他定然不會答應的。”
“那就暫時不要告訴他。”司攸斷然搖了搖頭,“就算樓主真的因為此事,將我逐出聽七樓,我也必須要這麼做,我總不能看著樓主親自去冒這個險,更不能讓綰姐姐前去。”
塵綰眸色一凝,眉角微微動了動,定定看著司攸,“司攸,你……”
“你放心,我一定會平安歸來的。”司攸走到她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衝她彎眉一笑,示意她放心,見塵綰幾次到了嘴邊的話都壓了回去。
司攸離開之時,天色已經暗了下去,為了不讓夜辭察覺,塵綰隻能暫時隱蔽起來,待得司攸離開之後,再現身去見夜辭。
看著司攸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塵綰的臉色越發沉凝,猶豫不決,眼底有濃鬱的掙紮之色。
“綠漪……”她輕輕喊了一聲,站在庭院正中,抬眼看了看天,下弦月,彎月朦朧,讓人的心跟著模糊不定。
“綰姐姐。”綠漪似乎看出了塵綰心中的遲疑,走上前來在她身後站定,皺眉道:“姐姐可是在因為司攸的事而為難?”
塵綰輕輕邁著步子,步履緩慢,猶豫不決,“不管怎樣,司攸她……從頭至尾都並沒有做錯過什麼。”
綠漪垂首沉沉一歎,“可是,對於有些人而言,她存在這世上,便已經是一個錯誤。”
聞言,塵綰腳步一滯,回身向綠漪看去,眼底閃過一抹淩厲,很快又恢複了如常神色,“你說什麼?”
“我說,有些人隻要她活在這世上,那就是一個錯誤,即便她什麼也不做。”綠漪神色堅定地看著塵綰,“綰姐姐此時若是遲疑,隻怕今後就再也沒有這等機會了。畢竟這般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不是隨時都會有的,不管這一次結果如何,都與綰姐姐無關。”
“可你聽到了嗎?”一向幹脆果斷的塵綰,此時竟是變得優柔寡斷起來,“她方才說,她要自己去,不能讓我與夜辭親自去犯險。”
“可綰姐姐應該還聽到了兩件事,一則,樓主不願意將此事具體情況告知司攸,二則,在今時今日這情況下,樓主打算將司攸逐出聽七樓。”
聞之,塵綰麵上的遲疑之色頓然一滯,漸漸消失,低垂的雙手緊緊握起。
綠漪繼續道:“說白了,樓主不肯將此事告知司攸,是不願讓司攸去冒險參與此事,而他要將司攸趕出聽七樓,明麵兒上是對司攸不滿,實則又何嚐不是在保護司攸?聽七樓的秘密遲早會被揭開,公子與樓主的身份也遲早會大白於天下,難保到時候聽七樓的眾人會不會成為眾矢之的,此時將司攸與聽七樓撇清關係,不是保護她,又是什麼?”
一番話將塵綰心底原本存留的一絲猶豫徹底掃除幹淨,消失不見,她緊緊握著的拳緩緩鬆開,不緊不慢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而後抬腳繼續向前走去。
“是嗬,直到最後,他心裏想的依舊是如何才能盡可能地保全她。”麵上冷冷一笑,心中卻不免有些淒苦,塵綰長長一歎,繼續道:“她說,她對夜辭從未有過半分男女之情,這一點我是毫不懷疑地相信她的,可是……”
她話音驟然一滯,收在袖中的手緊緊絞著衣袖,深吸一口氣,“夜辭對她,卻是情深義重的。”
綠漪連連點頭,“綰姐姐嫩想明白便好。”
塵綰道:“待此事結束,不管結果是悲是喜,都是老天的安排,她還活著,那是老天憐她,她若去了,那便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