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嚇飛了椅子周圍的白鴿,椅子上的人扭了扭自己的肥腰,咒罵了一聲,“滾犢子,你能不能別嚇著小東西。”
謝東愜意地坐在自己老友身邊,一隻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望著天空飄蕩的白雲,那些雲慵懶得就像是他肩膀上的貓。
“我開始明白你當初為什麼會離開淵樓。”謝東說。
對方長呼了一口氣:“我也明白為什麼你會討女人喜歡,你不會逃避,永遠那麼風騷。你就是那個琴師,至死都要和你的船一起沉下去。怎麼,那群老不死的東西準備開始動手了嗎?”
謝東回答:“不僅僅是他們,所有人的獠牙都露了出來,他們今天試探我,想看看我是不是和以前一樣不好啃;淵樓的家夥變得太快,快得我想抹掉他們的脖子……”
老友連忙轉過身子,一本正經地道:“嘿嘿,混蛋,你現在可是在人家敵營,就算你是關二哥,你在曹營也得幫人做事對吧。”
謝東的手磨著光滑的椅子麵,椅子麵上是自己蒼老的麵容,枯燥不堪,額頭的皺紋可以夾下一支煙,原來這個令淵樓先生都膽顫的男人是如此的蒼老,行僵就木。椅子麵上蒼老的麵容慢慢模糊,就像石子丟盡了平靜的湖麵,所有的一切如同幻象一般盡數散去。
一個人究竟能承受痛苦與仇恨多少年?一個人能孤獨而又驕傲地活多少年?也許是半個世紀,也許會更久,所有人都打心底相信,隻要謝東心中那份火還在燃燒,即使像風中飄曳的火苗一樣渺小,但依舊足夠點燃一把燒掉整個東域的野火。
謝東揉了揉了一張昏黃的卷紙,慢慢的,使其舒展開,從兜裏掏出一個黃色的土油包,打開,拿出裏麵的原煙紙葉,然後神色悠然地裹著。
“你依舊改不掉喜歡抽土煙的習慣。”
謝東眉峰一震,點燃土煙,“你還不是依舊沒變。”他吐了一口氣,看著煙圈散去,“她的力量已經越來越難以控製,我們必須為她找到新的軀體。”
長久的沉默之後,謝東的老友依舊沒有說什麼,他隻是緊盯著麵前的楊柳,幾隻白鴿圍繞著他的腳咕咕叫著。
謝東癡迷地看著煙上的火星,輕輕抖掉,說:“我們是世上最可憐的人,獲得了力量,就意味著我們會失去什麼,會失去我們一生最重要的東西,而且無法被挽回。所以有時候內心的懦弱讓我寧願自己是一個普通人,但我絕對不允許,不允許自己是個懦夫。我總的做點什麼,比如有那麼一天,親手解掉我們身上該死的詛咒,然後封掉這條路,這樣我們的後代就能像人一樣活著。”
對方嗬嗬一笑:“你果然沒變。你究竟想怎麼做?我一直覺得你讓玉璕成為免試皆傳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你覺得他能討到那怪物的歡心?如果這麼想,我倒是覺得洛寧更為合適,至少那家夥長得英俊,更討女人喜歡。相比之下,玉璕就是一個大字一擺,往地上一躺的廢物……”謝東的老友道。
“一個更為睿智和堅定的廢物。”謝東指出自己老友的錯誤,隨後他悠然一笑:“如果玉璕真的是一個廢物?他就不可能從一隻古妖手裏逃脫,甚至還能殺死一隻半妖。無論你相信不相信,玉璕將會成為文啟學院曆史上最了不起的免試皆傳!”
老人認真琢磨著自己謝東的話,他明白謝東是一個怎樣的人,所以他很少回去質疑對方的決定,即使謝東告訴他自己要讓一個玉家鎮的小廝成為新的免試皆傳之時,他也隻是認為玉家那小廝肯定有著什麼不得了的潛質。正如佛家重慧根,興許玉璕就是那樣的人。當初劍聖慧能目不識丁,但也能說出“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這樣驚動一世的揭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