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冷雨澆人(1 / 2)

老頭睡倒在那棵砍掉了的青石樹邊上,髒兮兮的手抹掉殘留在胡渣上的酒,在滿意地打了一個飽嗝,嘟囔了一句:“這世道,連酒也不能醉人。”

馮師傅坐在門口的老長椅上,喝一口茶,笑道:“孫殿軍,你還欠我三文錢呢,你什麼時候還?”

“胡……扯,我什麼……時候……而且我也不是……殿。”他碎碎念著,想要怒斥反駁。可一輛古樸的馬車擋住他和馮師傅的視線,老頭煩悶地拍拍手,心說真是晦氣,大早上就看見這麼不吉利的東西。

那輛馬車沒有任何裝飾,整體都籠罩在黑布之中,和送葬的並無差別。布簾子拉開,探出一個頭,黑褐色的瞳孔映射出淡淡的幽光,如同冰麵折射出的冷光掃過老頭。咣當一聲,酒壺毫無預兆地落下,老頭感到渾身酥了,雙腿軟掉,“醉.....嘍!”

馮師傅苦笑一聲,心想這個瘋酒鬼又在胡說話,他什麼時候醉過?你可別誰都精明著呢。隨後,他轉身看向那座似乎又冷了一些的高山,無奈地搖搖頭。

這世道,死人又有什麼稀奇呢。

馮師傅拍了拍椅子起身撥開簾子,準備走進屋裏。突然,他想到了些什麼,立刻轉過身看向剛才的那輛馬車……可是,空蕩蕩的街上似乎提醒他剛才什麼也發生。

文啟學院上山的長坡上,一輛黑色馬車緩慢前進著,駕著馬車的男人轉身朝裏說道:“你注意到剛才那個人了嗎?”

“你想說什麼?”

“那是馮義海。”

裏麵的人並沒有回聲,她對於這個名字所包含的意義並在乎。她認真地一頁一頁翻開書,然後在某一頁輕輕折疊一個書角,之後順手將書放進一角,斜靠在窗邊,呼吸聲漸勻。

……

漫長的呼吸聲拉長了整個世紀,桌上的白色骨瓷杯彌漫著霧氣,某人的手緩緩磨砂著紫砂茶杯,他緊緊盯著微微蕩漾的茶水,沒有說什麼,也沒有任何表示。這樣子似乎表明他有些拘謹。

今天的文啟學院格外冷,外麵下著鐵灰色的雨,無數身著黑色大衣的人沉默行進在雨中,朝著月湖前進。這群送葬者似乎對於死亡司空見慣,不再悲傷,也不再會哭泣,他們看起來更像是訓練有素的工人,在沉默之中有條不紊地工作。

“人與人之間的死亡隔著簾子嗎?”玉璕突然問道。

大先生沒有回答,因為他確信自己對此不會有任何答案,或者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這個學生。那個學生的沉默和他的陰鬱讓他回想起了很多東西,他搖了搖頭,為自己的學生將那戶窗拉上簾子,阻止了他的視線。

文啟學院大先生的書房內,落寞的兩個人在飄離的白氣之中身形模糊。

“喝口茶,我家鄉的苦丁。”

玉璕沉默著拒絕,一如當初。

“你做的非常好。”大先生開口讚揚道。

“就像是一個免試皆傳候選人所做的那樣,對吧。我殺掉了一隻半妖,以及無數的妖獸……真強呢,文啟學院看沒幾個人能做到。現在,他們總會認可我的資格了吧。”

大先生沒有理會他的嘲諷,沉默了一會兒,回答:“不,就像一個男人那樣。”

“根本就不是!”玉璕的情緒突然高漲起來。

捏著的紫砂茶杯重重打在桌麵上,滾燙的茶水落在他的手腕上,熱氣騰地散開,讓大先生看見了歇斯底裏的他。憤怒劇烈扭曲著他的臉龐,茶杯碎在桌麵上,他將手摁在那些碎片之上,就像是自暴自棄的人所能做出的最好應對。因為飽嚐痛苦是他現在能繼續保持情緒作出對話的最好抉擇。

唐玉錯了,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冷靜的人。

“我應該死在那裏,而不是被你救回來。”

“你憑什麼死去?”大先生怒不可遏,他再也無法忍受玉璕的幼稚和可笑。在直視骨子裏的懦弱之後,這家夥的自卑自賤使他毫不留情的摧殘著自己。

玉璕遠比他所想象的還要怯弱。

大先生高聲喝道:

“我不想再聽你懦弱的說詞;你認為自己在那一刻死去就會顯得威風凜凜,像一個被後人所傳誦的英雄?你所做的那一切隻不過是你不願意正視悲劇的借口,而所有的悲劇都是因為你的弱小所造成的。你依舊被過去的自己所束縛;被大腦裏根本不存在的臆想而膽怯害怕。這難道就是你?玉璕?一個逃犯?一個自暴自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