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寧昊不知在哪裏尋到一塊草席子,盤腿在陽台坐下獨自凝視高高懸掛著的雙陰月,在他邊上,一壺酒正散發出苞穀的清香。
唐玉和孫子文早早睡去,唯留下他寧昊舉杯當明月,對影成三人。寧昊醉醺醺地望著明月發呆,口齒不清地叫著自家小侍女的名字,他就像是個老太婆一樣絮絮叨叨,念叨著有自家小侍女的好處,可說著說著他突然話鋒一轉,整個人也坐直了起來。
搖晃著的酒壺被他端端正正地放著,酒杯裏的液體微微灑出。
“不好意思,打擾了公子的雅興……敢問公子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呢?”
酒杯忽地一起,然後如同利刃一般朝著角落裏的陰影飛去……微微的燭火律動,照亮了陰仄之處的一個人影。從此屋內響起了第二道聲音——急促的呼吸聲。
不速之客未敢動絲毫,就連冷汗都被他強行逼了回去。不速之客膽顫心驚地看著脖子處,嵌進背後木板的青瓷酒杯。酒杯部分安安穩穩沒入木板,就好似它本就屬於這木板中的一部分,作為獨特的裝飾。
酒杯中,白色清酒微微旋轉,卻絲毫未灑。
不速之客自詡自己是家裏最強的長子之一,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被派來執行這個艱難的刺殺任務。他自問自己的藏匿之術,即使是達到感知境界,那群能群感知天地的先生也難以覺察自己的存在。而在出發之前,他得到了的情報是這三人之中,最強者也不過區區通境。所以,在他看來,這次的任務自己是手到擒拿。
但現在,明明自己藏在暗處,甚至離對方有十步之遙,竟然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他望著那個端坐在席子上醉醺醺的年輕人,如同凝視一把隨時可以脫殼而出的飛劍,斷絕了自己逃跑的念頭。
若要破這個死局,自己必須得不退反進。
“看起來先生想要請我和一杯。”說罷,刺客取出陷入木板中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後走到離自己最近的一桌前,拿走上麵的一個杯子,自顧自地坐到了寧昊邊上。
……
寧昊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如同小貓一般探過頭,沒頭沒腦地問道:“你算的上是漂亮嗎?”
刺客愣住,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自己生的漂亮這樣的話要從自己嘴裏說出,真是難為人。客觀上說,她的確稱得上漂亮,至少不會是辱沒。
作為北域人,她長得高挑欣長,坐下來也僅僅是比寧昊矮半個頭左右。長久以來的艱苦訓練,迫使她的身材沒有北域人推崇的豐腴,反倒是東域人喜歡的纖瘦,凹凸有致。穿著黑色緊身衣的她更是將其完美勾勒而出,仿佛這樣的身材隻會出現在西域畫工學生的人體描繪裏麵,完美的黃金比例。作為刺客的她,卻偏偏生出一汪秋水似的眼,令人不禁生出憐惜之情。
忽地,細細微微的聲音擾亂了她的思緒,她驚駭地看著那個高大的男人如同小貓一般探出鼻子在胸前或者腹部遊走。刺客又羞又惱,然後一會兒後,破天荒地摘下了自己的麵罩,露出紅唇。
“我說是什麼香味,原來是梅花香,不過還是沒有我家小侍女好聞。”
說罷,寧昊又喝了一小口。刺客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有些人口中說那麼多,卻隻是為了確認心中那個姑娘的位置。這個先生也許是真的醉了,或者是太君子,君子得就連流氓調戲婦女這種事都是那麼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