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的那一日, 阮幼梨沒有來相送。
李成衍高駕於駿馬背上, 徐徐回首望去。
身後, 是高.聳的城門, 牌匾上玄墨書成三字——長安城。
常是見到,可這一次……應當是最後一見了。
而她也當是……再難相見了。
李成衍收回了目光,眼睫低垂,掩去眸底的萬般情緒交雜。
他沉聲道:“出發罷。”
傅行勳離他近,自是將他的這三字聽在耳中。
得令的下一刻,傅行勳便高舉手中雁翎刀, 揚聲轉達:“出發!”
千萬兵士, 就隨這一聲令下, 攜迫人之勢前行,動身去往突厥。
行軍的途中坎坷, 李成衍又是頭一次嚐到這艱苦滋味,常難眠於夜裏。
於是他便撩起帷幕,步出了營帳。
外邊有幾點篝火點綴, 燃起零星光亮。
李成衍掃眼過去,到底輕歎一聲,對夜巡的兵士一頷首, 往無人處行去。
四月的春夜,尚還殘幾分寒,晚風一過, 他便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剛剛走到山坡上, 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勾勒在了他眼底。
而那人也察覺到了身後動靜, 轉首向他看來。
四目相對的那一刹,那人起身,向他一揖,喚:“陛下。”
李成衍麵色清冷地一頷首,平了他的身。
“……武毅侯深夜來此,是為何?”
他想以往日稱呼喚他,可猶疑了一瞬,還是將他們的關係拉遠。
反正,終將遠別,又何必再靠近呢。
對於他的生疏,傅行勳已無太甚感受。
垂眸一笑後,他答:“心有所思,輾轉難眠。”
心有所思……
好巧,他也是。
李成衍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弧度,又問:“為阿沅?”
提起阮幼梨的名字,傅行勳眼底的笑意愈發溫柔,他回:“沒跟她說一聲就走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怨我。”
李成衍輕輕頷首,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怕再說下去,他會對自己的兄長動手。
“時辰不早了,武毅侯早些歇息罷。”李成衍負手身後,到底沒顧他,折身回營帳。
可他仍舊難眠。
隻要閉上眼,就是阮幼梨的笑顏,還有……她和傅行勳相視而笑、鶼鰈情深的模樣。
婚宴上,站在她身邊的,本該是他的。
李成衍伸手捂眼,顫了氣息長歎。
可是……她心中所念所想的,皆是傅行勳啊。
露出手背外的唇角緩緩勾起,無奈又悲戚的一個弧度。
行程仍舊未停,行了近半月,他們總算抵至邊境。
與突厥的對戰,一觸即發。
征戰之中,他們攻破了一座城池。
因為這場戰亂,城中已無人跡。
大軍緩緩行過寂寥街道,進了這座空城。
李成衍中道停了下來。
他側首問副將:“可曾聽到哭聲?”
副將凝神聽了一陣,答:“好像是有……就在那邊!”說著,便伸手指了過去。
他們順哭聲找了過去,撥開茅草,發現了一名絕色女子。
女子出現在這樣的境況中,身份有疑,絕不可信。
但那女子牽住李成衍衣襟,抬起淚眼,望向了他:“軍爺救救小女子可好,我都躲在這裏好幾日……都沒有吃過飯了。”
對視的那一刹,李成衍愣住了。
不顧所有手下的勸阻,他將那女子帶回了營帳。
因為那女子的眼睛……和她有幾分相似。
再者,他本就該這樣做。
耽於美色,不聽忠言,才是他昏君該有的模樣。
傅行勳勸過他:“那女子的身份可疑,陛下萬不能被她迷惑啊。”
可李成衍隻冷冷地瞥他一眼,冷聲道:“朕是天子,做什麼事……還用你管?”
為他的冷言相向,傅行勳一怔。
顫了顫指尖,他又深俯,繼續道:“微臣自是插手不得,但陛下,也要以大事為重。”
“朕難道不明這其間輕重,還要你來多言?”李成衍廣袖一拂,憤憤地折首看他。
傅行勳一頓,到底沒再出聲,退出了營帳。
應是……寒心了罷。
之後的日子裏,李成衍都與那絕色女子待在一起,夜夜笙歌,寵她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