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他是低頭走道,我還沒咋注意。
此時看到他側麵一張臉,我頓時便是一愣。
這是個瞎子!
他一雙眼睛,肉嘟嘟的翻楞出來,上麵麻麻賴賴、長出很多肉芽來,瞅著就有些麻應人。
他滿腦袋是花白的頭發,就如同在頭頂上撒滿了大雪片子。
尖下頦兒、高顴骨,兩隻招風耳——
他臉上的皺紋,就如同千層底兒,那皺紋深的,蚊子要是腳一滑掉進去,就甭想再活著出來。
聽著老頭兒說的話,我心裏就有些不得勁兒。
什麼玩意兒?我跟你無冤無仇的,你憑啥詛咒我?
要不是看這老頭兒上了歲數,我非得拿吐沫,給他洗一遍臉不可。
壓了壓心裏的火氣,我耐著性子說道:“老爺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大白天的,你憑啥說我不得好?”
“你也就遇到我這樣的好脾氣,要是碰上城裏的盲流子,指不定得咋收拾你呢。”
我聽白小跳說過,縣城裏有很多盲流子。
他們才不懂尊老愛幼啥的,下起手來,都可狠了。
老頭兒要是跟對他們這麼胡亂說話,八成要被腿兒打折、毛拔淨,綁石頭沉大河!
“呦嘿!感情——我說的這些話,你還不信?”
“哦,說的也是!我剛才看得不夠分明啊!”
“小夥子你不止是要大禍臨頭了,你應該是要——大禍連連啊!”老頭兒直了直微駝的後背說道。
這下我可真來火兒了!
什麼玩意兒?
這麼屁大會兒工夫,你還加碼了是不是?
還說我大禍連連的——我是禍車啊!
話不投機半句多,我掉過頭去,就不打算再搭理他了。
卻沒想到,剛剛走出沒兩步,就聽到他在我身後說道:“小夥子,你先別急著走哇!我問你,你左屁股上,是不是有一串梅花印記?”
嗯?
我剛要邁出的右腿,瞬間停在半空。
這可有些奇怪了,這事兒他是咋知道的?
還真別說,我左屁股蛋子上,真有這麼個印記。
那是五個黑色的小痦子,圍成了一個小圈。
我爹說,那圖案乍一看,真就像個梅花似的。
這事兒除了我爹娘外,其他外人都不知道,就連我發小白小跳,我都沒告訴過。
這老頭兒——是從哪兒知道的呢?
趁著我猶豫的工夫,一陣“踏踏踏”輕響,正是老頭兒拄著拐棍又湊了過來。
“小夥賊,你是不是在納悶,我這老不死的,咋會知道你身上的事兒?嘿嘿——不難猜,不難猜啊!”
“書中有雲:騎坐梅花斑,接連遇禍端;而立撒手去,一年複一年。你看,這說的可不就是你?”
這些話落在耳中,我就開始覺察到,這老頭兒有些不尋常的。
他念叨的那些,我雖然沒有完全聽懂,不過裏麵有玄機,我是能感覺到的。
我說:“老爺子,你幫我解釋解釋唄,你剛說的那些話,都是個啥意思?”
說這番話時,我態度語氣可就要恭敬的多,再不是先前那般,把他當成騙錢的老神棍了。
“小夥子,你要是沒啥急事兒,就跟著老頭子到那邊兒坐坐,我慢慢說給你聽?”
老頭兒沒直接回我,反倒是壓低了嗓音、跟我商量著說道。
我心說,他這看似用商量的語氣跟我說話,可實際上,我有商量的餘地麼?
麵臨生死攸關,我哪敢說個“不”字兒啊。
進了縣醫院正門,就是一大片兒寬敞的院落,繁茂的老樹下,轉圈兒擺著一些長條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