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此刻的傅凜神情鮮活,身上已無先前那般明顯的顫抖,說話的音量聲氣也漸漸如常。

可他眼尾那抹委屈的薄紅仍是未散盡的。

他對他母親的陰影之深,心結之複雜,豈是此刻三言兩語之下就能消弭於無形的?

他隻是不願讓葉鳳歌擔心難受,才拿出這頑皮模樣與她笑鬧,強做輕鬆罷了。

葉鳳歌怔怔地望著他,彎唇一笑,眼中卻猝不及防有淚成珠滾落。

這是她守了七年,一天天看著長大的人,他那別扭的體貼心思,她哪裏會毫無察覺。

見她掉淚,傅凜神色著慌,抬手想替她拭淚,卻驚覺自己手上濕淋淋,隻能又收了回來,兩手手掌無措地撐在池邊。

“不、不願誇就不誇,我又不會為這個衝你發脾氣。”他心中起急,嗓音倒顯得比先前精神許多。

葉鳳歌以左手手背抹去眼眶殘淚,笑著朝他伸出右手,兩指指尖在他的下頜輕輕撓了幾下。

溫柔又調皮的撥弄,像小蝴蝶撲扇著翅膀。

這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讓傅凜心下一鬆,沒來由地眯起了眼睛,唇角偷偷上揚。

“哪有這樣的,我又不是狗。”

雖口中嘰嘰咕咕在抱怨,可他的神情、姿態,卻分明是受用至極的模樣。

葉鳳歌輕聲笑喃,“你今日,一定是天底下最勇敢的好兒郎。”

這句誇獎似乎很平常,卻成功地讓傅凜逸出笑音,周身漸漸鬆弛舒展。

對傅凜來說,生而為人走的這一遭,原是無甚光明與溫暖可言的。

但葉鳳歌這七年平淡卻長久的陪伴,無數次如此刻這般熟稔親昵的笑鬧,於他來說,便是光,便是暖。

雖心中的傷口太深太痛,但因著有葉鳳歌在,種種叫他無能為力的痛苦,便似乎沒那麼難捱了。

“還有呢?”

他眯縫著眼,在氤氳水霧中仰著漸有暖色的精致玉麵,周身淡淡散發出“接著誇,爺受得住”的驕矜暗喜。

“沒了啊,”葉鳳歌頓了頓,抿住險些逸出口的悶笑聲,才一本正經道,“五爺不滿意?”

傅凜失望地撇撇嘴,掀起眼皮覷著她“哼”了一聲,重新將雙臂交疊在池邊,腦袋枕著自己的手臂。

閉上眼不再看她。

葉鳳歌輕輕按住他的後腦勺,垂眼笑道,“這意思,是嫌我誇得不好?”

“不甜!”傅凜閉著眼,抬杠似地繃住臉,不滿地輕嚷。

口是心非的家夥。

葉鳳歌歪頭盯著他止不住飛揚的唇角,無聲笑了半晌後,從袖袋中取一個小竹管,從裏頭倒出一顆梅子飴來。

她將那顆梅子飴拈在指尖,遞過去碰了碰他的唇,“呐,甜不甜了?”

唇上轉瞬即逝的觸感讓傅凜的後背倏地繃直,雙眼卻閉得更緊。

片刻後,他探出舌尖飛快地舔了舔唇,兀自品味半晌。

這才微啟了雙唇,一副等待投食的“大爺”模樣。

葉鳳歌笑意縱容,將指尖的梅子飴送到他微啟的唇間。

雙目緊閉的傅凜一口將那顆梅子飴含住,“不經意地”順便含住了投食人的指尖。

“傅凜!”

葉鳳歌像被火燙著似地,猛地將右手收回去背在身後,雙頰立時炸開深重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