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2018/7/5 16:48:40
等司徒鳶跑到紫宸殿外的時候,鄭昭言已經走了。原本應該熱鬧的紫宸殿寂靜一片,再無半個人影。司徒鳶跺了跺腳,順著皇宮大門的方向追過去,可明明守在紫宸殿外的侍衛說鄭昭言前腳剛走,她追了半晌,卻連一個人影子都沒看到。轉過了幾個路口,司徒鳶扶著牆,躬身喘了幾口氣。她這身子在浣衣局折磨了這麼久,體力,確實不濟。這才剛跑了幾裏,就喘成這樣。司徒鳶咽了咽口水,抬眼望向宮門口。她都追到這裏都未見到鄭昭言,隻怕是,他先她一步,早已出宮去了。正這般想著,身旁,一枝柳葉卻突然垂了過來,挨著她臉貼拂動,惹得她有些癢癢。司徒鳶蹙起眉,以為是身旁自然生長的樹枝垂下來,不由得伸出手想要將它拂開,可誰知道,這葉子卻像是長了眼,先她一步移到一旁,換了個方位繼續撓她。司徒鳶眉頭蹙得更甚,一把伸過手去,想要抓住柳樹枝扯到一旁,可是,不是想象中的觸感,她抓住的,好像是人的手指。司徒鳶慌忙鬆開手,順著自己抓的方向望過去,就看到,自己身旁,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準確的來說,是個短時間內她不想碰見的熟人。裴止丟開手中拿著的柳枝,垂眼望著一看到他的臉就向後退了兩步的司徒鳶,眉頭不自覺擰了起來:“怎麼,躲著我?”“沒有。”司徒鳶搖了搖頭,扯出一副毫不走心的笑,“這皇宮中這麼大,我這隨便走走都能碰到攝南王,真的好巧啊。”她說到這裏,像是想起了什麼,馬上補充道,“如果攝南王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就先走了,不敢汙了王爺的眼。”她這番話,裴止又怎麼聽不出來是氣話。司徒鳶剛轉過身,隻覺得一陣風聲劃過耳旁的瞬間,裴止的手掌已經按在牆壁上,手臂擋住了她前進的路。司徒鳶停了下來,沒有轉頭,也沒有說話。“你在生氣。”肯定的語氣。裴止陳述完這個事實,卻並沒有安慰她的打算。他抬眼望向已經在不遠處的皇宮大門。在那裏,一輛金中鑲玉的馬車正緩緩駛過。“王爺總這麼自以為是嗎?”司徒鳶輕笑著轉過身來,“我急著走,並不是因為生氣,而是有正事兒要辦。”“什麼正事兒?”裴止說著,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見你從紫宸殿一路追過來的,你所說的正事兒,不會是想堵住那位鄭家家主的去路吧。”“你知道他在哪兒?”司徒鳶忙問。“知道,”裴止指了指宮門口,“就在剛才你與我說話的時候,他的馬車,出宮了。”司徒鳶順著他所指的方向向宮門口望過去,除了空無一物的過道,哪裏還有一點半點鄭昭言的影子。司徒鳶跺了跺腳,望著裴止帶笑的臉:“你故意的!”說完這話,她躬身繞開裴止攔著的胳膊,就要回去。隻是,腳下的步子才剛走了兩步,裴止接下來的話,成功將她堵死在原地。“你若再往前一步,我便將如何見到鄭昭言的方法,爛在肚子裏。”司徒鳶咬了咬牙,想咬人卻偏偏又發作不得。她嘴角扯出一抹笑,站在原地轉身:“什麼方法?”裴止沒有回答她的話,像是料定了司徒鳶會這般沒出息。他挺拔的身子立成一道牆,對著她招了招手:“過來。”這模樣,像極了她每次牽著那隻醜八怪兔子逛草坪時做的動作。司徒鳶嘴角抽了又抽。“三……”見司徒鳶站在原地沒有動作,裴止開始倒計時。“二……”他的二字才剛落下,某人便已經以順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到了他麵前,仰頭望著他:“快說!”裴止看著司徒鳶滿臉憋屈卻又發作不得的表情,一向寂靜如潭的眸子微微晃動,像是一滴水珠跌入,暈開一片漣漪,讓他從眼眸開始,整張俊顏都染上笑意。“不管你見鄭昭言的動機如何,這宮裏人多眼雜,冒然攔下他肯定不妥,所以我才出手攔你。”裴止難得有耐心的解釋,“想要見他又不被宮裏知曉,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出宮。”“出宮?”司徒鳶眼睛眨了眨,“因為上次和親之事,父皇一直防著我。我雖然正了名,可就連在這宮中走動,有些地方都要請示父皇。出宮?絕無可能。”“按照正常的規矩來自然是不行,可若是偷溜出去呢?”裴止湊近司徒鳶,將聲音壓低,“比方說,會不會有哪一天,這送泔水出去的太監突然肚子痛到不行,一時疏忽,將人當成泔水抬出來了呢?”司徒鳶眼中放光:“你是說……唔!”司徒鳶的話才剛起了一個頭,唇就被裴止捂住:“噓,你我明白就好,明日酉時,我帶你出去。”……第二日,酉時。司徒鳶蹲在木桶中,隨著吱呀的馬車搖晃的聲音往宮外的方向走著。身旁泔水的酸臭味很弄,她雖然已經捂住了口鼻,可那味道還是拚命地望她感官裏鑽,根本揮之不去。她翻了翻白眼,就在她快堅持不住在心裏罵了幾百遍出這個餿主意的人後,隱隱地,聽見一聲高喊:“幹什麼的!”一聽這聲音,司徒鳶就知道,宮門口的守衛處到了。“回大人,小的是負責運送泔水的。小的天天送泔水,您應該已經臉熟了才對啊。”身旁,一個諂媚的聲音響起,對答如流,毫不驚慌。“臉熟也不行,還是得例行檢查,把桶蓋子打開。”“是是是,小的馬上打開,隻是,各位大人別嫌臭就行。”那小太監說著,就去掀車上泔水的蓋子。一時間,司徒鳶能感覺到,空氣中的餿味更濃了。“大人你看,真的隻是泔水。”小太監說著,試探性地引導,“大人還是讓小的過去吧,這東西味道大的很,要是全部打開,隻怕宮中的各位貴人也會聞到。”守衛似乎沉思了一下,然後道:“好吧,你過去。”司徒鳶鬆了口氣,正要將懸著的心放下來,卻聽得身旁突然出現另一個聲音:“等等,這個桶怎麼沒有泔水溢出來?把這個桶打開。”這話說完,司徒鳶就感覺到自己所在的桶被人用力敲了兩下。該死,她怎麼這麼倒黴?“大人,這隻桶沒有裝那麼多泔水,所以才沒有外滲,其實都是一樣的……”“別廢話,打開!”那太監解釋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粗暴的打斷。在守衛眼裏,顯然他越解釋,越可疑。“好好好。”那太監見躲不過,隻得走上前,撥弄著蓋子,眼看著就要將蓋子打開,突然間,裴止的聲音從馬車後傳了過來:“在幹什麼呢,擋了道?”“回王爺,屬下們在例行檢查。”“那檢查得怎麼樣了?可以給孤讓道了嗎?”裴止問得漫不經心。“屬下正查著這一桶,不會耽誤……”那侍衛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裴止幽暗的,略帶深意的眸子一瞥,話瞬間卡在喉嚨裏,不敢再說。另一個守衛見此,忙拉住同伴,對著裴止俯了俯身,然後道:“已經檢查好了,快走快走,給王爺讓道。”車軲轆重新滾動起來,頃刻便出了皇宮。等裝著司徒鳶的木桶到達指定的地點時,裴止已經牽著馬,候在那裏了。司徒鳶從泔水桶裏爬了出來,聞著身上一陣去不掉的泔水味,跑過去就給裴止一個熊抱,讓毫無意料的裴止身子一僵,一時間竟沒有推開她。就這樣抱了半晌,直到感覺到身上的味道也成功地染到某人身上,司徒鳶才鬆開了手,老實地站在一旁:“這下心裏總算平衡了。”裴止有些哭笑不得:“我好歹助你出宮,你就是這麼恩將仇報的?”“誰讓你假公濟私,以你的能力,帶我出宮,明明不用這麼麻煩的。你故意讓我裝在泔水桶裏,不就是為了整我嗎?”裴止無奈地笑了笑,抬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快走吧,再晚了可就趕不上了。”“趕不上什麼?”司徒鳶有些雲裏霧裏。他們出來,不是為了找鄭昭言嗎?怎麼敢情除了這個,還要去趕別的場子?為什麼她有一種被借機套路了的感覺?“秘密。”裴止笑而不答,頎長的身子率先跨上馬,然後一伸手,司徒鳶隻來得及驚呼一聲,人就已經被他撈在懷裏。軟香惜玉在懷,本該是一大美事,可是……裴止皺了皺眉,坐在馬上的身子向後挪開了點:“我有點後悔給你出這個餿主意了,你身上這味道,還真是……”“真是什麼?”司徒鳶眯起眼,大有隻要他說出什麼讓她不高興的話,她就馬上撲過去幹架的架勢。“真是獨特。”裴止昧著良心道。沒辦法,誰讓他自己自作自受呢。自己作的死,跪著也要走完。這話說完,他一拉韁繩,身下的馬兒便瞬間奔騰起來,向著皇城最繁華的街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