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2018/7/7 10:32:36
待到司徒鳶與裴止站在皇城主幹道上的時候,她已經是一身公子哥的打扮了。司徒鳶走在裴止身旁,白衣翩遷,身形俊秀,一把折扇擋在胸前隨意搖晃著。若不是她眼角偶爾露出來的幾絲小女兒的媚態,倒真有絲紈絝子弟的影子。司徒鳶睜大眼,打量著周圍顏色各異的彩燈,有些回不過神來。重生的這些日子,她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如何能改變命運,將上一世本應該屬於她的東西全部奪回來。這樣的日子多了,她幾乎都快忘了,她如今的年紀,也不過是十五歲時燦爛的模樣。司徒鳶站在一盞彩燈麵前,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許是走神的時間太久了,久到裴止以為她看上了那燈,付了銀子將它買下來送到司徒鳶手裏後,她才恍恍惚惚終於回過神來。她盯著手中七彩的蓮花燈,有些不可置信:“這是……送給我的?”“嗯,你在人家買燈的攤位前站太久了,擋了很多客人。我剛可是看見了,那老頭一直盯著你,若是不買,我怕他提著鋤頭就上來砍你了,所以救勉為其難就……”裴止的解釋有些欲蓋彌彰,不過司徒鳶並沒有拆穿他。她抱著彩燈,小聲地道了句:“謝謝。”“你說什麼?”裴止故意作弄她,“聲音太小了,我聽不見。”“我說~”司徒鳶踮起腳,湊近裴止的耳邊,想要將謝謝再說一遍,隻是,她那兩個字還未說出口,身邊,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戰神,大家快看啊,是戰神王爺!”瞬間,整個世界開始喧囂,人潮湧動著,將她推得一個踉蹌,本就踮著腳沒站穩的身子隨著慣性向著裴止倒了過去,而唇,直接貼上了他的下巴。裴止淡然的眼中出現一絲裂痕。他垂眼望著眼前近在咫尺的人,皺起了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剛剛有人在推我,我……”司徒鳶有些語無倫次的解釋還未說完,就隻覺得腰間一緊,本就離得極近的身子被人拉入懷中。空氣中,一瞬間,滿是裴止淩冽的氣息。“你……”司徒鳶微張開唇,難以掩飾自己此刻砰砰亂跳的心髒。“你的體力,能跑嗎?”裴止沒有理會她現在的心思,很突兀地問了一句。“什麼?”司徒鳶還沒有從他這話中反應過來,就隻覺手腕一痛,整個人已經被裴止拉著狂奔起來。耳畔,是眾人越發高漲的叫喊攝南王的聲音。直到狂奔到一個小巷子裏,司徒鳶才終於甩開了裴止的手,弓著腰大口大口喘氣:“哎,我說你這人……他們追你你跑就行啦,幹嘛要拉著我一起?我這,這花燈都還沒賞完呢。”“那可不行,你是我帶出來的人,自然也得由我帶回去。你不在我身邊,若是自己跑了,我找誰要人去?”不同於司徒鳶的粗喘,明明是同樣的路程,可是裴止卻像個沒事而人一樣,別說喘了,就連呼吸聲都沒波動分毫。“也就是說,你這一晚上,都會跟著我了?”司徒鳶總算明白過來,“所以說,你說的出來見鄭昭言,隻是個借口。你其實真正要的,隻是找個人陪你逛燈會!”“怎麼會是陪我,我隻是好意想著皇城的燈會開始了,你之前長居深宮,自然沒見過今日這般熱鬧的場麵,所以……”“夠了。”裴止解釋的話語還未說完,就被司徒鳶打斷。她手中還捏著他為她買的彩燈,可是眼中,卻再沒有之前的欣喜,“既然今日見不到鄭昭言,那便回吧,我不想逛了。”裴止皺了皺眉,原本一直調笑著的表情變得嚴肅。他向著司徒鳶靠過去,猶豫了半晌,卻還是道:“崇封的花燈節一年才隻有一次,你就算沒了興致,也先放完這彩燈再回去吧。”他說到這裏,看見司徒鳶微張開的唇,生怕她的小嘴裏再吐出些他不喜歡聽地話,忙補充道,“就當是陪我放的,如何?”他最後的這句話,聲調壓低,帶著絲虛無縹緲的意味,讓司徒鳶心中一憱,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隻能順著他的話語點了點頭。裴止臉上泛起笑意,將她拉向一處較為寂靜的河岸,遞上紙筆:“有什麼願望就寫下來,放到這彩燈裏,順著水流飄下去。”“將願望寫下來順水飄下去就能實現嗎?”司徒鳶語氣中帶著滿滿的不置信,可還是接過裴止遞過來的筆,認真地在紙上寫了什麼,然後折起來,放在彩燈裏順水而下。做完這些,她似乎才想起來裴止並未寫任何東西,不由地問:“你呢?你勸我寫下願望,可你為何不寫?”裴止站起身,望著無數盞在河麵上飄蕩發光的花燈,眼光放遠:“因為我的願望,老天爺實現不了。”“哦?”司徒鳶好奇,“比方說?”“陰陽顛倒,死人複活。”裴止望著水麵,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緒喃喃自語著,所以自然沒發現,在他說出這句話後,司徒鳶瞬間變了顏色的臉。壓下心中泛起的震驚,司徒鳶也跟著站起身:“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再等等,那個人還沒來。”“誰?”司徒鳶抬眼掃視了一下周圍,有些錯愕。“自然是你想見的人。”裴止將視線轉到司徒鳶臉上,“我答應你的事自然會做到。隻是沒想到,你這般沒耐心而已。”“你的意思是說……”“我早就約了鄭昭言花燈會快要散盡的時候在橋頭碰麵。”司徒鳶的推測還未說完,就被裴止解了惑。“至於為何要約定在花燈會散盡後……”裴止說到這裏,微微頓住。不知是不是河岸的彩燈太過明亮,他望著司徒鳶的瞳孔中有光影在跳動,就如此刻天空中明亮的星辰一般,迷了她的眼。司徒鳶能聽見,裴止最後一句狀似呢喃的聲線傳來:“不過是我為了與你共渡一個花燈節而已。”最後這句,輕輕柔柔,脆弱無比,仿佛微微一碰就會消失不見。司徒鳶以為自己聽岔了,求證似地望向裴止,可某人早已轉移了視線,整個眸子恢複成常見的寂靜,寂靜得可怕。司徒鳶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衣擺。明明前些日子,他還一本正經地告誡過她,千萬不要對他動心,那代價她承受不起;可是現在,卻又用漫不經心的行為舉止讓她沉淪。讓她遠離的是他,讓她靠近的也是他;好也是他,壞也是他。司徒鳶開始不明白,到底她看到的哪一麵,才是真正的裴止。“走吧去橋頭,約定的時間,似乎快到了。”裴止望著夜市中越來越稀少的人群,提醒道。“嗯。”司徒鳶點了點頭,率先轉過身,就想向著橋頭走。隻是,已經走出兩米開外,裴止卻還是站在原地,沒有跟上來。“你不隨我一起去嗎?”司徒鳶問。“我想起來還有點私事兒要處理。你先去,我馬上就跟過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沒有點出是什麼事情,隻是用私事兒代替,很明顯就是不想讓她知道的意思,若是她還糾纏不休地問他私事兒是什麼,似乎有些越矩。所以聞言,司徒鳶隻是點了點頭,沒再顧他,直接抬腳向著橋頭的方向走過去。直到司徒鳶的身影離他越來越遠,被河岸的柳枝完全擋住後,裴止站在原地的身子這才動了動。他盯著已經飄蕩到河中央的那盞屬於司徒鳶的花燈,腳下足尖輕點,人已經踏上水麵,俯身將它撈了起來。他望著花燈中已經燃盡的燭台,指尖輕碾,從封存的燭台底部抽出司徒鳶剛才寫完疊進去的那張字條。一展開,裴止就眯起了眼。細長的白色字條上,沒有想象中的女兒家常有的願望,甚至連歲歲平安都沒有。整張紙條,除了中央多了個巨大的,已經浸染開的墨漬外,再無任何其他的痕跡。她竟然,沒有許願!為什麼?是不信這願望會實現,還是因為不敢求?裴止一直盯著手中染了墨跡的紙條,指尖微微收攏。他本來以為,她今日有什麼願望,他都會幫她實現,就當是還她的。可誰曾想……竟然是這個結果。就在裴止沉思在司徒鳶出乎意料的舉動中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原本寂靜的耳畔,卻突然間變得騷亂起來。有人的奔跑聲,叫喊聲,從橋頭的方向傳過來,離他越來越近。等等,橋頭!!那裏不是……裴止抿緊唇,頎長的身子馬上掠了出去,攔住一個正在逃跑的中年男人:“出了何事?”“橋那邊有人殺人啊。”那男人叫嚷著,聲音很是驚恐,“一群人穿著黑色的衣服從天而降,個個拿著長刀。我剛來時,橋頭上還站著兩個人呢,我看啊,怕是凶多吉……哎,哎,人呢?”男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隻覺得耳邊一陣冷風掠過,再轉過頭來的瞬間,哪裏還有裴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