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一處無人小巷裏,一名紅衣男子正與一黑衣人對峙。
“晏歡,你今日已無路可逃,乖乖受……唔。”方才惡狠狠的聲音戛然而止,就見巷尾的陰影裏,黑衣人瞪大了雙眼,滿臉不可置信地軟倒在地,他被劍貫穿的胸口,隱約還有些血漬汩汩地噴湧而出。
“不堪一擊。”晏歡幹脆利落地抽回了貫穿黑衣人胸口的劍,滿臉的不爽,臉色是陰沉不起來了,因他如今其實是內力盡失,手腳無力得跟躺地的黑衣人一樣。
不過聽他這個語氣,倒還是蠻有往昔的氣勢的。
至於他現在為何還能拿著劍風淡雲輕地殺人,這個就得問問我們因怕見血而躲上屋簷的顏藥師了。
“顏長吾,你方才給我吃了什麼?”晏歡當下有些惱怒,麵露嫌棄地用腳將那黑衣人的屍體踢到了一邊。眼角餘光卻掃見那個悠哉蹲在屋頂的欠揍身影,心裏不由得一陣血氣翻湧。
“四時散。”顏衙不以為意地朝他邪俏一笑,將那藥名原原本本地交代了,答應所問得沒有半點含糊。這給晏歡的感覺就像是一記重拳打到了一坨爛棉花上,膈應得慌。
“我問的是它的藥效。”晏歡不緊不慢地往外吐著音節,再毫不吝嗇的一記眼刀就賞給了屋頂上的某人。
數月前,他好好的在暮深崖那邊的一個山洞內修煉,怎知這個姓顏的就突然闖了進去,見他閉目不理人,竟然以為他受傷了,拿著自己剛采的什麼亂七八糟的破草藥就要往他身上招呼去。
他自然是被幹擾到了,當然也不至於當場走火入魔,壞就壞在那家夥采的草藥裏有一味是溯洄草……溯洄草,終日生長在高嶺之上,位於山的北麵,常年不見日光。因此具有很強的寒性,原本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對人不會造成什麼大的損害,偏生這極強的寒氣與他修的心法相衝,一時之間竟是讓他內力盡失。
從那時起,他便從江湖上人人畏懼的留胭尊,徹底轉型成了現在這個沒有半點武功的廢人!
顏衙這才款款地從屋簷上飛身下來,穩穩地落到了晏歡的身前。一襲低調的玄色衣袍,不似晏歡身上的紅衣那般不要命的張揚,也不像地上那具屍體穿的黑衣那樣死氣沉沉,反倒是多了幾分沉穩自若,有幾分合藥師的出塵。
“我不會武功,如今你喪失了內力,可在這個江湖上,沒有一點武力防身是行不通的,所以……”顏衙在晏歡那愈發不耐的眸光中,從容地從自己衣袖裏掏出了兩瓶一模一樣的藥,“四時散的功效,是強製開啟人體內攻擊的本能,在那種程度的攻擊過程中不需要用到一絲內力,但以晏公子的能力卻足夠殺人自保,不,是足夠保護我了。”他厚顏無恥地說著一些晏歡眼中的不著邊際的話,邊忙著將那兩瓶藥遞給晏歡。從啟言作答到掏藥遞人,全程都是一臉的無害。
晏歡知道這兩瓶藥,其中一瓶是化屍水,另外一瓶才是顏衙所言的四時散。但現在兩瓶藥的瓶子都一樣,晏歡有些狐疑,不知道顏衙是想搞什麼鬼。
故而他並沒有即刻去接那兩瓶藥,而是略掃一眼那劣質的藥瓶後,挑眉,眸底甚至因此浮現出了一絲不屑:“嗬……比起相信你那能把活馬醫死的醫術能配置出你口中的高檔的丹藥,不如相信是我回光返照的好。”
他可不會忘記在自己功力盡失的這段時間裏,他被顏衙強喂過的那些千奇百怪的藥。
一開始晏歡是被顏衙俊逸出塵的外表給騙了,竟然會以為他真是一代隱世的名醫,再加上自己的行蹤不便暴露,便默許了顏衙跟在自己身邊醫治自己的請求……
現在的晏歡,一回想起當初自己以貌取人一昧索償的心理,就久久不能冷靜。其實有時候,我們要學著寬宏大量,《晏氏春秋》有雲:放過別人,也放過自己。
誰能想到外表看起來頗有醫聖氣質的顏衙,研製出的丹藥副作用竟然比藥效大?不僅是如此,更讓晏歡接受不了的是,這顏醫廢的武功竟然也比此時內力盡失的他還廢!
幾個月下來,與顏衙漫無目的的這一路上,都是由他這個武功廢人來保駕護航。顏衙的臉也不見紅一下的,一有什麼劫匪刺客,他就借言暈血躲得遠遠的,事後再笑嗬嗬地遞過來一瓶化屍水。
想到之前服過藥後的種種,莫名地就有了股永遠都不會好的預感。
以往,顏衙越是將藥效誇得越大,其背後隱藏的風險也就越大,那現在他把這四時散說得那麼玄乎,這藥的副作用該不會讓他直接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