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跳大神(1 / 2)

一大清早,我們一家子人正圍著桌子吃飯。就從門外連喘帶喊衝進來一個人,“財叔,我姐招沒臉子了(我們家鄉把鬼上身,叫招“沒臉子”,有些地區也叫“撞客”),你快去看看吧!拐子爺已經在那等你了。”原來是屯東頭的李二,這李二是屯子裏有名的大嗓門,站在屯東頭一喊,屯西頭都能聽見。人也長得膀大腰圓的,有膀子力氣,誰家殺個豬,辦個“紅白事”都願意找他幫忙。說起來和我們家也有點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在農村,一個屯子住著,多少都沾點親帶點故的,也不新鮮。

我爺爺一聽,撂下筷子進裏屋拿了請仙的家夥什,就跟著李二出了門。我急忙也屁顛屁顛跑出門。

“你跟來幹啥,不在家好好吃飯?吃完飯好去你隔壁曹叔那,我已經和他說了,讓他家大小子,張嗣修教你學習。就你那點分數,能考上縣一中嗎?”爺爺邊走邊數落我。

“爺,你真和曹叔說了,讓嗣修哥教我學習了?太好了,我以後肯定好好學習,不辜負您老期望。”我心中暗喜,我的嗣修哥哥,我來了,等我看完熱鬧我就去。爺爺看我臉上笑的都開了花,一臉疑惑“你個丫頭片子,以前我一說讓你好好學習,你不是說頭疼,就說屁股疼,今個是咋了,衝著啥了?”

“爺,您孫女,突然開竅了,要奮發圖強,在也不讓你老操心,你瞧好吧!”

“那你還跟來幹啥?還不快回去!”

“讓我去看個熱鬧吧!我保證不搗亂,就讓我去吧!”我換成一臉哀求撒嬌的模樣,扯著爺爺的衣袖使勁搖,我保證我的眼睛裏已經冒出小星星了,誰見了都不忍心拒絕。不當演員可惜了,我暗自咂了咂嘴。

“財叔,你就讓辛丫頭去吧!再耽誤會兒功夫,我姐就交代了。”李二一臉焦急的看著我們爺倆。爺爺看了我一眼叮囑道:“到了那,不許亂說話,聽見沒有!”邊說著還邊給了我一個腦奔兒。

“知道啦,知道啦。我像毛主席他老人家保證,我覺不會亂說話,我把嘴閉的死死的。”

爺爺出去請仙不願意帶著我,是有原因的。記得我七歲那年跟著爺爺出去給人請仙,招沒臉子的是個男人,在地上翻身打滾,撓牆上樹的。嘴裏還不聽的叨叨,“我是你三太奶奶,你拿棍子打掉了我腰子,我養了一年才好,到現在刮風下雨的還老腰疼。”接著就是胡言亂語的說了一大堆,也聽不出個數,估計是那男人被折騰的沒力氣了。

我爺爺一看就猜出了八九,估計是這家男人得罪了有點修行的黃皮子(黃皮子,也是東北五大保家仙狐、黃、白、柳、灰裏的黃仙,但是黃皮子性情陰險狡詐,擅妒記仇。特別是道行不高的黃皮子,一不小心得罪了它,祖孫三代都別想安寧)。

大仙已經坐在堂上,一切就緒,爺爺手裏拿著文王鼓和趕仙鞭就開唱,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戶戶把門關.喜鵲老撾奔大樹,家雀老撾奔房簷.

行路的君子住旅店,當兵的住進了營盤.十家上了九家的鎖,隻有一家門沒關.

要問為啥門沒關,敲鑼打鼓請神仙.左手敲起文王鼓,右手拿起趕仙鞭.

文王鼓,柳木圈.奔得兒奔,抱的圓.上麵栓上八根弦.四根朝北,四根朝南.

四根朝北安天下,四根朝南定江山.在中間安上哪紮鬧海金剛圈.上麵串上八掉錢.

還有乾隆爺的會開員.

說完鼓那個再說鞭.這把鞭,男使一尺五,女使一尺三.趕山山就倒,趕海海就幹.

想當年此鞭落到二郎手,二郎用他趕過單山.此鞭落到幫兵我的手,我給老仙來站班.

1點狐,2點黃,3點蟒,4點長,5點那冤魂死後上了房梁.老仙家你不來,我就搬.

搬到來年三月三,搬的王母娘娘懶著赴那蟠桃會,搬的9天仙女下了天……”

請仙剛請到一半,我就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尖嘴猴腮的小孩從地上已經翻白眼的男人身上站起來。它看了看我,然後利爪一伸,就朝我抓來。我嗷的一聲就嚇的昏了過去。

後來怎麼樣,我就不知道了,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家裏了。聽我爺爺講,當時我這一嗓子嚇昏了三個。也難怪,當時大家都精神高度集中,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下去,膽子小的老娘們,不昏才怪。再後來,大神沒跳成,大家七手八腳的抬人的抬人,掐人中的掐人中。那個招沒臉子的男人,奇跡般的好了,到現在逢年過節還來我家串門呢。

當我從回憶中掙紮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李二的家門口了。沒進屋就聽見嗚嗚的哭聲,“二丫頭,你這是咋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娘可咋活啊!你爹死的早,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們姐倆拉扯大,你一聲不坑的扔下我,我的命咋這麼苦啊!”

我跟著爺爺一撩門簾進了屋,嗬,這場麵,幾乎全屯子的人都來了,黑壓壓的把不大的兩間小土房擠的滿滿登登的,跟裝豆包似得,被擠到後麵的姑娘小夥都抻長了脖子往這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