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陶灼華的數說,一直匍匐在她腳下的楸楸也露出一口白牙,衝著忍冬汪汪狂吠了幾聲。近一年的狗狗身量已然長成,楸楸黑鬃白牙,衝忍冬露出凶惡的表情,將小妮子嚇得瑟瑟發抖,卻引來娟娘的莞爾微笑。
四麵楚歌,忍冬雖然惶恐地低著頭,心裏卻在暗暗咒罵。她打定主意一定要想法子將陶家暗地裏遷來大阮的消息傳回大裕,再請長公主好生整治一下不聽拿捏的陶灼華。
五月末,宮中已然有了夏蟲呢喃,也到了陶婉如的周年。
想來雲門山麓那一抔黃土墳塚下埋住的芳魂早已寂寂,而活著的人依然難以寄托相思。娟娘早便替舊主抄寫了往生經卷,又預備了白燭香紙,卻礙著宮規不能私下祭奠,隻能暗自神傷。
好在這一年來陶灼華並不需要她操心,反而猶如破繭成蝶之勢,一掃從前唯唯諾諾的樣子,宛如有了新生。
正日子裏陶灼華一早便換了素服,將身上釵釧盡除,長長的黑發以白紗鬆鬆係住,越發眸如點漆,燦若琉璃。娟娘便委婉地與她提起,可否求一求德妃娘娘,允了她們在宮中設個小靈堂,主仆私下祭奠。
如今何子岑與何子岩的奪嫡之爭初露端倪,不曉得多少雙眼睛盯著這兩處宮闈。陶灼華搖頭對娟娘說道:“宮有宮規,德妃娘娘既與咱們親厚,咱們便更不能讓娘娘為難,祭奠的事另尋辦法,總不違了我一片孝順的心意便是。”
春季時收下的千瓣梨花都已經曬幹晾透,裝入縫好的白色紗囊中,本是留著掛在帳中代替熏香,如今卻剛好派上了用場。
陶灼華晚間便請娟娘置了香燭,在佛菩薩麵前燒了一燒,再將寄托哀思的梨花囊都葬在後殿的金銀花樹下,這才命茯苓搬來瑤琴,衝著青州府的方向彈了幾首素日陶婉如愛聽的曲子,全了今日的祭奠。
娟娘隻覺得太過草率,恐對舊主不尊。陶灼華卻淡然笑著勸道:“娟姨,有道是心中有佛,處處便是普陀。咱們誠心祭奠,母親在天之靈一定平安順遂。卻比那些心不誠意不順,隻管拿著法事道場撐場麵的人來得更為有心。”
到也是這個道理,娟娘望望又大了一歲的陶灼華,到有些唏噓地說道:“這一年來,小姐就像是變了個人,說話做事都與從前不同,卻又讓人心服口服。”
陶灼華隻是掩唇輕笑,無言歎息道:“如今沒了舅舅一家庇護,咱們在深宮裏如履薄冰,自然要更比從前謹慎。自己不能惹事,也不能替旁人惹事,方能明哲保身。娟姨,您素日多與茯苓她們說著些,千萬莫讓旁人挑到錯處。”
娟娘諾諾應著,暗忖如今身在屋簷下,自己到不如個孩子想得周全,不由麵上一紅。幸喜夜色深濃,陶灼華並未瞧清,也無間苛責,隻管絮絮叨叨與她說著從前的舊事,主仆二人好生追憶了一番。
忍冬自然不會受那一頓訓斥便洗心革麵,聞得陶灼華主仆幾個在後殿祭奠,暗自以為尋到了機會。她匆匆往瑞安長公主府裏寫了封信,再瞅著月黑人寂悄然溜出青蓮宮,順著後宮的小路躲躲閃閃往禦花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