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那一張平靜素色的臉孔，無動於衷的姿態，終於將他徹底惹怒，他陡然提高了音調，說：“沈顏，我愛你，真的，我曾經真的，很愛很愛你，我一度想要跟你結婚，生子，彼此陪伴終老。可是，我現在，真的恨你，很恨很恨你，我恨不得，此刻，躺在這冷冰冰墳墓裏的人，是你！”
沈顏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情緒被莫名的拉扯，變成了艱難曲折，喑啞糟渣的晦澀曲牌，仿佛被古老而滄桑的嗓音，念成一曲廣寒枝。
他……甚至有這樣子的想法麼？！
寧願死的是她？！
可，即便她真的死了，為他死了，也沒什麼，隻是，覺得冤枉，死不瞑目？！
“為什麼？”沈顏覺得委屈，“你跟穆媛媛……她死了，可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葉書寒，我看你是還醉著吧，我又不是插足你們之間的第三者，再說了，當年是你自己選擇跟她分手，然後，才跟我在一起的，我什麼也沒做，為什麼，她死了，我卻成了你的仇人？”
她想不通，而他的話又太傷人，雖然，從小到大，她沒少被他傷害，但，她卻從來沒有過此時這樣子的感覺。
連痛，都是麻木到輕軟的。
仿佛，自身變了輕軟透明，難以察覺這一具軀體的沉重了。
連怒吼，都仿佛瞬間，失了力氣。
她向來在他麵前，足夠委屈自己了。
“不必假惺惺了。”他說：“我既然都知道了，就不必再演戲了吧。你知道我現在最後悔的是什麼嗎？就是當年跟她分手，選擇跟你在一起，這真是最大的一個錯誤，我現在響起來，都恨不得抽死我自己的錯誤。沈顏，我恨你……”
言語沉重。
而，就在這時，趙素雲也趕到了這裏。
葉書寒看到趙素雲來了，情緒更加癲狂，語氣更加放肆，他說：“我恨的，不隻是你，是你們……你們真的以為，能瞞得住我一輩子嗎？真的把我當成了你們掌中的玩物，以為，我會永遠按照你們的安排活下去？你們以為，能聯手把我變成你們的傀儡嗎？別搞笑了。過去二十七年，我把你們，都當成是我的親人，我的家人，可是你們呢，卻硬生生把我變成了一個傻子。家人？嗬，你們也配。”
任由他言語發泄。
沈顏是已經被傷到喪失了言語，而趙素雲，卻還是懵然的狀態，雖然，她看到他身後穆媛媛的墳墓，心裏猜到了幾分，卻並未了解完全。
“葉書寒，你喝醉了？發什麼酒瘋呢？”饒是聽了他一大段無禮的抱怨，趙素雲依然如往常那般，語調平靜，“我們聽說你不見了，擔心你，找了你一晚上，原來你喝醉了，來這兒了。既然酒醒了，就該回家呢，跟這兒嚎什麼呢？”
自小，其實，趙素雲跟書寒之間的關係，也算親近。
若是往常，趙素雲這麼說他兩句，他是絕對不會放在心上，更不會來火的。
但今日不比往常。
趙素雲一邊說，一邊便想去拉他回去，但她的手才碰到葉書寒的衣袖，就被葉書寒狠狠的打掉了，他厭惡到了極致的語氣，說：“髒，別特麼碰我。”
甚至往後退了兩步，隔她們更遠一些距離。
饒是趙素雲好修養，依然別他突然的言語和動作惹得不快和呆住了。
趙素雲詫然的看了看葉書寒，又看了看此刻，淚眼婆娑的沈顏，才隱隱察覺出了，今日，不同尋常事態嚴重的訊息。
這並不是普通的小兩口吵架，也不會是簡單的，他得知了自己初戀死訊之後，悲傷難忍之下的應急消沉反應。
“葉書寒，你胡說什麼？你到底鬧夠了沒有？”也許是因為沈顏怕剛才葉書寒的話和行為惹怒趙素雲，所以，她及時的上前喝止了他，“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你是不是從哪裏聽到了一些不好的謠言？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因為這個女孩子嗎？”
沈顏指著穆媛媛的墓碑，含著淚，對他說：“她死了，你很傷心，我們都能理解，可是，你現在已經過分了，我告訴你，這個女孩子，她的死，跟你沒有關係，她是自殺而死的，但並不是因為你跟她分手才自殺的。你不要胡亂往自己身上抹汙泥，也不要借此，跟我們發火。你愛她，你因為她的死而難過傷心，我們都理解，但對不起，我們跟她毫無關係，無法做到向你一樣。所以，你也適可而止吧？你都沉淪這麼久，也該夠了？”
那時，她們都沒有能夠真正參悟，真正讓葉書寒遭此巨變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她們都以為，他是因為突然知道了穆媛媛的死訊，受不了才借酒澆愁的。
但，這猜測，完全錯了，因為在葉書寒的心中，這是，完全不同的悲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