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大聲嚷嚷了,影響士氣!”副大隊長呂風拉了周黑碳一把,大聲提醒,“分兵是不得已的事情,相信隊伍中的每個人都能理解!等會兒吃完了飯,你就帶著自己的人先走。把地圖給我留一份就行,如果沒有地圖,就用樹枝在雪地上臨時幫我畫一張。我找幾個人記下來,然後就立刻擦掉!”
“有,有!我這就找出來給你!”周黑碳再度蹲下身,以極小的聲音回應。隨即,解開腰間的皮帶,用刀子割裂,從中取出一張打成了卷的羊皮。“這是我爺爺那輩兒傳下來的,專門為了應對今天這種情況。如果小鬼子沒追上您,您就從這裏一直向北,先過了大潢水,從這裏折向東。從鬆鼠山下進入沙漠,再繼續向東,見了一片紅色的戈壁,再轉向北。然後可以見到兩處小水泡子。從那裏向西北折,大約四十裏之後,有片綠洲,然後再.......”
“我帶著所有重傷號留下打阻擊!”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將地圖搶走,“我帶著所有重傷員留在這兒,幫大夥爭取時間。你們一起走,免得再遇上別的敵人,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周黑碳低下頭去,看見說話的是一名姓韓的遊擊隊員。此人被子彈打穿了小腿肚子,傷得並不算嚴重。尤其是在冬天,傷口很難感染的情況下。
這讓周黑碳覺得很尷尬,壓根提不起勇氣將地圖搶回,“我,我也希望大夥盡量一起走。但是,但是......”
“韓林,別胡鬧,把地圖給我!”副大隊長呂風伸出手去,及時替周黑碳解圍,“即便一起走,再遇到敵人,咱們也沒力氣反擊。分開的話,好歹還能讓敵人迷惑一下,不知道該往哪邊追!”
“可是......?”遊擊隊員韓林猶豫著,遲遲不願將地圖交回。另外一名躺在火堆旁的傷號將地圖從他的手中搶走,奮力丟回呂風懷中,“別可是了。呂隊長和周營長他們說得有道理。按照綠林規矩,大夥也該這麼辦!”
此人隸屬於獨立營,是周黑碳的心腹,自然會做出對自家更有利的選擇。遊擊隊員韓林勃然大怒,正要出言反駁,耳畔卻又傳來對方堅定的聲音,“你腿上的傷不重,跟著呂隊長他們走,老子留下來替你們打阻擊。反正老子都這樣了,逃出去也未必能多活幾天,還不如留下來拉幾個墊背的!”
“我留下!”一名受了重傷的遊擊隊員喊了一聲,然後和昂起頭,將本該洗傷口的烈酒倒進了嘴裏。
“老子不走了,就在這裏殺個痛快!”一名馬賊將酒壺搶過去,自己狠狠抿了一口,然後傳給下一名傷員。
“阻擊得打,兵也得分!”接到酒壺的人笑著點頭,仿佛在約定下一次聚會的時間般,熱切地說道。
“騰出幾匹馬來給受了輕傷的,大夥也能走得快一些!”
“這地方風景不錯!老子走累了,真的累了!”
躺在火堆旁的重傷號們紛紛開口,替兩家上司做出對雙方都有利的選擇。這種情況下,繼續要求袍澤們帶著自己逃生,等同於拉著袍澤們跟自己一道去死。無論是遊擊隊的戰士,還是前草原馬賊,都不會做出如此無恥的選擇。雖然隻要他們不開口,周圍的人絕對不會主動拋下他們。
周黑碳和呂風互相看了看,咬著牙決定接受重傷員們的要求“把手雷都留下!每個人給他們湊五十發子彈!”
“等會兒大夥吃過了飯,用雪在附近堆一堵牆,然後在澆上冷水,做個冰掩體給他們!”
“戰馬留三匹,幹糧給他們留夠兩天吃的。萬一小鬼子沒追過來,他們也有機會離開!”
.“........”
二人相互補充著,努力為留下來打阻擊的傷員們創造最好的條件。誰也不提今後會替傷員們報仇的話,仿佛後者真的像他們希望的那樣,還有機會被小鬼子錯過一般。
“等今後有了機會,老子絕不放過姓彭的和他那個師父!”唯一承諾來自周黑碳,在即將與遊擊隊分別之前,他舉著手對天發誓。
呂風和趙天龍看了他一眼,誰也沒有回話。昨天敵人埋伏得那麼巧,若說不是提前得到了大夥即將經過的消息,根本沒有可能。而對大夥行蹤知道最清楚的,隻有晉綏軍總部和軍統晉綏分站。恰恰在上路之前,馬漢三又特意將彭學文給追了回去。
隻有活著的人,才有資格提查明真相和報仇。分開之後,兩支隊伍都竭盡全力往遠方趕。當天下午,他們分別在大約三十裏之外的不同位置,聽見了手雷的爆炸聲。驀然回首,看見一條彩色的巨龍,在蒼茫的大地上一躍而起,翻滾飛騰!
那條龍永遠不會死去。一道永生的,還有草原上那些高傲的靈魂!無論他們是馬賊,還是戰士。無論他們是蒙古人,還是漢人,無論他們在熱血流盡前有過什麼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