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走後,顧綏終於有了時間,開始認真地審視這一個家。
這間不算大的公寓裏擺設整齊、一塵不染,可以看得出原主是個很細心的人。
原主雖在娛樂圈混不開,私底下卻是個享受生活的人,會彈古琴,會書法、愛插花,愛品茶,和前世的綏的愛好相近。而這樣一個人,最終卻選擇了自殺,不得不說是造化弄人。
青年順著記憶走過去,看到單獨的一間琴房,琴房裏桌椅都是木質,質地光潔平整,空氣裏還泛著微微的清香,是熏香燃盡之後留下的餘味。
顧綏的視線定格在桌上的那一柄烏沉沉的古琴上,指尖細白如春蔥,在上麵輕輕撩撥一下,清越幽古的聲音便溢滿整個房間。
顧綏再看看四周,書櫃裏是整齊列著的書卷,旁邊是大青花瓷花瓶,花瓶裏有幾株枯萎的蘭花。角落裏還有一個三腳架撐著的攝像機。
顧綏在桐柄水壺裏裝滿了清水,細心地為那枯萎的蘭花澆上水,又拿細剪子修剪了蘭花的枝葉,才坐在椅子上,打開手機。
他循著原主的記憶,登上他的G站賬號。
原主的賬號名是‘有狐綏綏’,是G站音樂區的up主,一直以來都在演奏區,還有了幾十萬的粉絲,比他作為演員的粉絲還要多。
認識原主的人大多都說他性格沉悶,殊不知,他在網絡上卻是能放開心扉。
原主每逢沒戲之時便在家裏練琴,一手琴曲練上一兩個月,才拍視頻上傳G站,久而久之,已經成了G站演奏區的大觸。
然而原主卻從不露臉,視頻隻有一雙修長白皙的手和古琴入鏡,吸引的都是手控和古典器樂演奏的愛好者。
顧綏一登上賬號,就看到密密麻麻的回複,被頂在上麵一條的是——
“綏君!你忘了你的G站賬號了嗎!!”
顧綏心念一動,原來那麼巧,原主的粉絲都是稱呼他為‘綏君’。
再往下翻翻評論,都是在催他投稿的。顧綏看了看上次投稿的時間,已經是半年前了,評論底下是翹首以盼,哀鴻遍野。
青年指尖修長,在那柄古琴上輕輕一撥,指尖紛飛間,一連串琴聲如水聲叮咚,幽幽地流淌在房間裏。
233聽著耳麥裏傳來的悠然琴聲,看見顯示屏裏青年修長美好的雙手,心神一窒。
“綏君,你也會彈古琴麼?”
“略通一二。”顧綏笑笑。
他把角落裏那個攝像機移過來,正對著那柄古琴,道,“許久沒彈了,手生。不過,既然還有那麼多孩子想聽,那今天便彈一曲。”
“……”233有點無奈。
在這個一萬多歲的宿主眼裏,他們這些幾十歲的全都是孩子。
顧綏按上錄製鍵,便坐著撫琴,他神色悠然,如在高山深林之間,閉目冥想身旁便是千裏鬆濤,水聲潺潺,悠悠萬古之歲月在指尖流淌。
233屏住呼吸,差點忘了自己隻是個係統,而不是人,怕呼吸會打擾到他。
顧綏自才來到這現代的都市中,就沒在夜幕降臨時見到過朗月當空,也沒見過繁星滿天,有的隻是閃爍不休的霓虹燈和高樓大廈刺眼強烈的燈光,夜不成夜。
更不用說他以往舉目可見的青山碧波、鬆林晚霞了。
琴聲緩緩地、靜靜地流瀉在這一方小琴室裏,意味悠長,琴聲暇遠,於此琴聲中,寵辱偕忘。
雖處夏日,然,泠泠七弦上,如聽鬆風寒。
青年的聲音順著琴聲傳來,淺吟低唱,像是信手拈來。隨口哼唱,卻別有風姿——
有狐綏綏、在彼淇梁,
心之憂矣,之子無裳;
一調即完,琴聲急轉而下,如銀屏乍破,驟風急雨,繼而轉為幽怨情思,其聲脈脈,嗚咽難語。二調已起:
有狐綏綏、在彼淇厲,
心之憂矣,之子無帶;
二調即完,琴聲又轉幽緩,天光乍破,月朗風清:
有狐綏綏,在彼淇側,
心之憂矣,之子無服。
一曲即完,餘音繚繞不絕。
青年的手指按在弦上,闔眸片刻,待琴聲漸遠之後,才起身,關上錄製的按鍵。
“這是我狐族的歌謠,是我們族中第一隻九尾狐所作。”
顧綏輕聲道,目光悠悠,似在懷念,“我之前喚她阿姊。”
233問,“那她現在呢?”
“死了。”
“……”
青年斂眸,“她愛上了一個凡人,變成了石頭。那個凡人你們也許都知道,叫帝禹。”
【作者有話說:帝禹,就是大禹。這雖然不是大禹的名字,但是是後人的稱號,就這樣子寫在文裏了。
相傳,大禹的妻子是九尾狐,塗山氏女嬌。
這首曲子有伏筆的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