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井繩如蛇(4)(1 / 3)

興許是昨晚的勞累所致,白芷今兒起得晚,醒來時已日上三竿。她喚了幾聲清荷,未有人回應。此次她不再掙紮,想必那丫頭又去看心上人了。白芷自個兒洗漱梳妝好,方想出廂房,在門口遇見行色匆匆的清荷。

“小姐,你醒了?”清荷眼眸黯淡,氣色不佳,眼下發黑,似一夜未睡好。

白芷問:“昨兒當鬼去了?精神怎麼如此恍惚?”

“有嗎?我方睡醒,便來看小姐,未承想,小姐比我起得早。”

她起得也不早了。白芷看清荷眼神躲閃,似隱瞞了什麼,但看她不想說,也就不追究,命她去端碗粥來。白芷喝粥之餘,閑閑地問一旁的清荷:“也不知表哥去找世子沒有,清荷,你去瞧瞧。”

“啊……好。”清荷咬咬唇,不甚情願地離開。

白芷愈發覺得清荷古怪,卻又看不出古怪在哪裏。清荷回來稟報說,柳繼已去多時。白芷點頭,心想,柳繼與慕屠蘇應該正在談條件。如不出意外,過些時辰,她便可看見回歸的柳如了。

白芷對柳如的印象停留在年幼的嫉妒上。她十分嫉妒柳如的萬千寵愛,自我哀憐,覺得命運萬分不公。如今,她也看淡了,寵與不寵也就是那回事,沒人疼,那便自己疼自己多點,不用自怨自艾,弄得自己不開心。

喝完粥,白芷想找舅舅下棋,可還未走到舅舅別院,便見著柳繼和舅舅風塵仆仆朝她走來,步伐急促,行色慌張。柳繼見著白芷,欲言又止,似在猶豫。

舅舅耐不住柳繼的婆婆媽媽,對白芷道:“芷兒,昨兒你是否去見過世子?”

“正是。”

“你可知世子的腰……”舅舅神色微妙地瞄了一眼白芷,未把話說全。

白芷仿佛明白舅舅其中的含義,臉不禁燒紅:“世子因救摔馬的芷兒才傷了腰。”

“……”比舅舅還要震驚的是柳繼,他癡愣地看著白芷,如有百爪撓心,緊緊鎖著眉頭。白芷未注意,她身後的清荷的頭低得險些紮進土裏。

“難怪世子惱於你。”舅舅嗔怪,臉色漸好,“我們與世子已談好,世子答應送還如兒,隻是接如兒之事,世子點名要你前去。”

白芷不甚理解。

舅舅道:“舅舅不知你與世子有何約定,隻知現在世子怨你不守承諾,遷怒於我們。你去登門道個歉,行嗎?”

不守承諾是指她未曾回去?當時時辰已晚,三更更聲已然響起,再者去救他之人數量足矣,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她既無用,倒不如早些回來,白白去那一遭有何用?不過,她失信於他確有不對。但她委實不想去賠那個禮,她覺得沒必要再與他見麵。

但看舅舅這副表情,顯然慕屠蘇是為難他們了。

也罷。

她不想看舅舅為難,也不想與以前一樣,被人傳“欺負”表妹。

“那芷兒這就前去賠禮道歉。清荷,我們走。”白芷看了眼柳繼,未承想,他一直在注視著她,仿佛她下一刻就要消失,怕記不得她的容顏。

柳繼今兒也是古怪得很。

慕屠蘇暫住邊防大將裴老將軍家中。此次戰爭,裴老將軍領第七子裴七駐紮邊防外軍事重地。而同樣是將軍的慕屠蘇竟在作戰前期大剌剌住進裴老將軍家中,還閑情逸致地邀美人共度“美好的夜晚”,傷到腰,活該!

白芷坐在大廳裏,看著樸實的內設,沒有名家寶器,便是桌子、椅子也是極為普通的那種。外傳,裴老將軍勤儉樸實,如今看來果真屬實。

原來,傳聞也有真的時候。

府上小廝命白芷去內室,說是慕將軍腰傷嚴重,起不得,大夫吩咐他臥床數日。白芷其實並不想就這麼過去,怎麼說她也是姑娘家,看男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實有不妥。可礙於慕屠蘇的特殊狀況,白芷也隻好硬著頭皮過去了。

一進屋,便聞到濃濃的中藥味,白芷習慣性地辨識一番,她醫術淺薄,辨識不出幾味藥材。她走至床榻旁邊,床帷垂著,見不著裏麵。

“芷兒來了?”裏頭響起慕屠蘇稍顯疲憊的聲音。

“是。世子病況似乎有些嚴重?”

“身體病倒能治,心病治不得。”

“那實在是罪過了。”白芷波瀾不驚地說道,“白芷定會為世子多求求佛祖,保佑你早日安康。”

帷帳裏的慕屠蘇失聲笑了笑。

白芷接聲道:“據聞世子對白芷有所不滿,想來是為昨兒失信之事,其實白芷那樣做是有原因的。”

“哦?且講!”

“我受傷了。”她為自己圓個謊。

倏地,帷帳被掀開,慕屠蘇皺著眉頭,費力地坐起來。白芷大驚,忙上前製止:“世子,你這是作甚?”

慕屠蘇冒著虛汗,咬牙隱忍痛苦,忽然抓著她的手:“傷到哪裏?讓我看看。”他眼中是讓人無法質疑的擔憂與焦慮。白芷怔了怔:“沒什麼大礙,世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