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開始尚且覺得無所謂,眼看白芷愈發黏人,她便覺得古怪,一次出恭後,終於忍不住問道:“芷兒,你這是怎麼了?”
白芷搖頭:“無事。”
“你定有事瞞著我,說吧。”
白芷抿了抿嘴,冥思了片刻。她忘不了夢裏那場瘟疫。
所謂人走茶涼,夢裏白淵帶著二娘、小弟離開,當初說好待一切安頓好,便接她們進京。誰承想,不過一個月,白淵竟把生活開支之用的錢給斷了,她們幾次捎信上京皆無果,儼然成了棄妻棄女。過後一個月,一場瘟疫毫不留情地奪走了她的母親,蘇城百姓以為她也被傳染了,抓她去隔離,讓她與那些將死病患在一起。幸而她跑得快,成功逃離蘇城,帶著為數不多的盤纏去投靠白淵。
白芷夢醒後,白淵此次並未斷了他們的開支,雖費用驟減,但至少夠他們溫飽。隻要讓柳氏躲過這一劫,她便能安心了。
白芷對柳氏道:“娘,此次瘟疫來勢洶洶,我們不能小覷。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待這次瘟疫過後再出來拜佛,可好?”
柳氏沉吟了片刻:“佛祖保佑,那等汙穢之物怎能進這白馬寺?”
“娘,這事……”
她還未說完,一小和尚大喊起來:“師兄,你怎麼了?”
她們一起朝聲源看去,白馬寺的一和尚倒下了,他臉色發白,唇更是慘白,額角冒汗,渾身發抖,與如今的瘟疫極為相似。白芷大驚。
白馬寺的方丈趕來,命和尚與香客退後,勿靠近。
不過幾刻鍾的光景,倒地抽搐的和尚已然斷氣。不一會兒工夫,官衙來人了。
新官上任便遇見這等大事,加上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上任的知州雷厲風行地命令,封鎖整個白馬寺,香客與寺裏的和尚皆不能離開。
白芷心一驚!這知州又想搞什麼名堂?
新任知州名鄭,字子成,曾在邊疆重縣做縣官,如今被調到蘇城當代理知州,若任期表現良好,有可能扶正,那便是官升二級。
邊疆官員不比京城官員,變動極小。一如白淵,任職蘇城知州已有十年有六,若不是白芍舉薦,也不知何時是個頭。
白芷極為擔憂,這鄭子成指不定要拿白馬寺的和尚開刀,香客也順帶被牽連進去。
他們這群香客與和尚被關進大廟裏,香客女子居多,年紀尚輕的姑娘們個個持帕拭淚,與柳氏一般年紀的婦女則惶恐地念著佛經以告佛祖,請求保佑。
相對於他們,白芷反而有些出奇的淡定,坐在位子上把玩燃燈的燈油,顯得無聊。柳氏嗔怪:“芷兒,莫動手動腳。”
白芷怏怏收手:“娘,他們真想關了我們不成?”
“不知。”柳氏心有顫抖地道。
很快,大廟之門打開了,鄭子成環顧四周,目光投向柳氏這邊,怔了怔。柳氏似與他對視了一會兒,竟低垂了眉眼,不敢再與他對視。
白芷吃了一驚。母親有這等反應,還是頭一遭。
鄭子成帶來大夫,要一一檢查在場所有人員。白芷心頭一歎,這新上任的知州算明理。若這事發生在她爹身上,他指不定要做出“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的事。
白芷自然安全通過檢查,輪到柳氏的時候,大夫給出的結論竟是:“脈搏混亂,麵紅潮熱,青筋略突,眼眸出血,似瘟疫之症。”
柳氏連忙辯解:“我隻是稍感風寒而已。”
大夫點頭:“也不排出隻是風寒。你需再觀察幾天。”
白芷還未來得及讓他們莫要把柳氏與那些確認為瘟疫患者的人關在一起,站在一旁的鄭子成說道:“住在白馬寺東廂房那兒觀察幾日,那邊我已命人大清洗了一遍。”
柳氏略顯不自在地道:“多謝大人。”
鄭子成點頭,可看向柳氏時,目光灼灼。
白芷心頭大駭,也不知自己是否太敏感了,她總覺得娘與鄭子成認識,且……甚熟。
因柳氏疑似患瘟疫,白芷這正常人不得與柳氏同住,隻得回白府。果不其然,她回到白府,府上家丁、丫鬟不見柳氏,心生惶恐,一個下午的工夫,竟相繼辭職,留下的隻有一些賣身了的小丫鬟。
白淵當初遣散的家丁幾乎都是老一輩的,留下的都正年輕,且工錢被克扣了,與外頭的散工工錢相當。眾人本心生不滿,加上柳氏這事,更是火上澆油,她們果斷離去。
白術雖為小孩子,心智卻已然成熟,不哭不鬧,隻是偶爾問白芷:“姐,娘何時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