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京城之變(1 / 3)

白芷一行人出不歸林之時,已是近黃昏。傻阿福不能出來,三人在不歸林的出口告別。白芷其實不想跟慕屠蘇回軍營,她想回蘇城,和柳氏一起過山間日子,然後劫個男子上山成親生子,簡簡單單,就像清荷一樣。借此機會,讓白淵以為她死了,一了百了。

然而她不能這麼做,裴九尚且下落不明,還有她的母親柳氏最親愛的兒子白術。她還有未了的牽絆,所以還不能裝死逃跑。

一路上,白芷都是被慕屠蘇牽著走出來的。她覺得十分別扭,又覺得在情理之中,她確實需要攙扶才能安全行走出來。出了不歸林,白芷便想過河拆橋,掙開慕屠蘇的手。

慕屠蘇哪會容許這隻白眼狼這麼做?他死死攥著她的手,偏不放手,即使弄疼她,也不放。白芷惱了起來:“將軍,自重。”

慕屠蘇扯著嘴角笑:“本將軍還真不知自重是什麼玩意兒。”

人不要臉起來,是真拿他沒轍的。白芷見慕屠蘇這樣,也不再做無謂的掙紮了,任由他牽著,直至軍營大門。看守小兵見來人,眼眸噌地一亮,朝裏喊:“慕將軍回來了,慕將軍回來了。”本人則上前迎接慕屠蘇。

當他瞧見,慕屠蘇緊握裴九公子的女人的手之時,他的眼眸瞪得跟銅鑼一般圓。這是唱哪出戲?

慕屠蘇不理會看守小兵的異樣,直接問他:“裴老將軍和裴先鋒現在如何?”

看守小兵眼眸淡了淡:“裴先鋒送來之時,雙腿已殘,軍醫稱治不好了。裴老將軍亦不甚好,渾身潰爛,奇癢無比,如萬蟻咬蝕,軍醫稱是中了南詔獨特的花毒。”

慕屠蘇狠狠地道:“最毒婦人心,這南詔大公主,果然不簡單。”

這般結果,對於白芷而言,也是意外的。當年,裴七雙腿是殘疾了,但裴老將軍是毫發無損地回來,怎會中毒回來?難道是某些人改變了什麼?是她救了慕屠蘇?還是……裴九的加入?

白芷慌張地問:“那裴九公子呢?”

看守小兵眼眸暗淡下來:“毫無消息。魯少將帶領的那一批精兵,無一生還。”

迎接慕屠蘇的一位軍官匆匆前來,見到慕屠蘇,立馬單膝跪在慕屠蘇麵前:“末將愚鈍,未能及時救出慕將軍,罪該萬死。”

“請起,已是無關痛癢之事,一切待指揮營說。”

“將軍,這是惠妃娘娘給你的信。惠妃娘娘說,若將軍兩個月還未找到,這封信就直接拿去燒了。”慕屠蘇接過信,仔細看了看,麵色愈加陰沉,好看的眉宇蹙成一團,他看完把信丟進一旁的火台,燒成了灰燼。他二話不說,徑直去了指揮營,其他軍官尾隨其後。

白芷本想跟進去聽,但她不是軍官,不得參議。她隻能在外頭等候消息。可她哪裏能等得了?她隻好繼續去問“話多”的看守小兵。

看守小兵確實話多,知無不言,一一告訴白芷。慕屠蘇失蹤不過半個時辰,裴老將軍馱著雙腳殘廢的裴七回來了。裴七一直處於昏迷狀態,裴老將軍則一句話不肯說。直到軍醫告之裴七的腳沒救了,裴老將軍才說了一句話——送裴七回京。裴七被送走不過兩日,裴老將軍開始渾身潰爛,每日在床上打滾,萬蟻咬蝕,痛苦不堪。另一方麵,因慕屠蘇聲東擊西,放鬆了南詔軍的警戒,偷襲成功,南詔軍損失慘重,退兵幾公裏,戰事稍有起色,我軍得以喘息。但另一方麵,裴老將軍身體狀況愈下,其他少將不忍,未經過裴老將軍的同意,執意也把裴老將軍送回京城了。

以裴老將軍的性子,這是奇恥大辱。白芷心口籠了一層陰影,她已不能預知結果了。

此番,與夢中甚有出入。慕屠蘇今日執意要離開不歸林,回軍營,到底又是為何?白芷問了問今日是什麼日子,結果並不是一個特殊的日子。那麼這必定是屬於他的特殊日子吧。

白芷在指揮營裏恭候多時,終於等到他們商討結束,軍官人數少了很多,隻有寥寥幾個出來。最後出來的是麵容深沉的慕屠蘇。白芷深知,她不該在此時騷擾他,但她已不是旁觀者,她控製不了自己的衝動。

白芷以身擋住慕屠蘇的去路,問道:“裴九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慕屠蘇簡簡單單地回了一句:“順其自然。”

“你不管他的死活了嗎?”

“怎麼管?說不定人都死了,屍體被野狗叼走了。”

“啪——”白芷忍不住扇了慕屠蘇一耳光。她的力道不輕,慕屠蘇的臉都側了過去,鮮紅的五個指印出現在他的臉上,觸目驚心。白芷深感自己太過分了,可手已經收不回來。

慕屠蘇冷眼看了看白芷,冷哼一聲,越過她而去。

白芷覺得自己的手掌很疼,疼得她發抖。

白芷一直在等結果。可她等到的卻是慕屠蘇如何驍勇善戰,以三萬人馬一舉拿下南詔軍八萬大軍,當場砍下南詔大將軍的頭顱。禦林軍大捷。

白芷看著戰士們凱旋,抱作一團,灑著男兒淚。這一場戰,持續了快一個春秋。

那天陽光出奇的好,雪化了,天卻出奇的冷,冷到白芷的骨子裏。第二日收到南詔的投降書函,慕屠蘇宣布,明日班師回京。當天夜晚,白芷拜訪慕屠蘇的營帳,卻被告知,慕屠蘇不見客。

他是在生她的氣?還是真的不打算去找裴九,完全不關心裴九的死活?無論哪一條,總之他沒有派人去尋裴九,隻關心戰爭勝利與否!白芷忽然覺得,先前那一耳光,太輕了。

她真想衝進去,再扇他幾個耳光。可今晚是最後的機會,若不把握住,明日他們班師回京,她便再也沒機會了。白芷跪在慕屠蘇的營帳前,慕屠蘇不出來,她絕不起來。

那晚,又下起了鵝毛大雪,白芷渾身僵硬地跪在冰冷的地上,雪一寸寸堆積起來,她的臉已凍紅,身子已僵硬。慕屠蘇卻不肯出來見她。

在林間與出林後,他判若兩人。

白芷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暈了過去。待她醒來之時,已在顛簸的馬車上。馬車上空無一人,隻有她自己,而她的身子,被五花大綁著。白芷以頭拱出馬車外,狠狠摔了下去。白芷齜牙咧嘴,疼痛不已。

載白芷的馬車戛然停了下來,前方駕馬之人急忙下馬,朝白芷奔了過來,怒視著她。白芷亦怒視著他:“將軍,你這是作甚?”

慕屠蘇直接把白芷扛上肩,上了他的馬。

白芷掙紮,慕屠蘇卻緊緊把她扣在懷裏,她掙紮也無濟於事。慕屠蘇不回答她,沉默地駕馬。白芷終於沒力氣掙紮了,她沉默地看著馬兒一步步走向京城。

兩人一路沉默,最後白芷終究忍不住問他:“你為何如此無情?就這麼對裴九不管不顧嗎?即使是死了,總該見著屍體才放棄。”她其實一直知道慕屠蘇的狠絕,但那僅僅局限於對待敵人或是牽絆者。他雖與裴九不是摯友,但棋友也是一種友,不是嗎?

“路是他自己走的,就該自己承擔後果。我不會苦於掙紮救人這件事上,能救則救,不能救則放棄。”

路是自己走的,就該自己承擔後果……夢中,這句話烙在多少人身上?她的父親白淵,選擇太子黨;裴家,選擇太子黨,沒一個有好下場。就連她自己,用盡全身力氣去愛慕屠蘇,換來的不過也是這麼一句話。

路是自己走的,就該自己承擔後果……

是她想多了,不該因為他一時的不同,就忘記他叫慕屠蘇。他與他父親恭親王一樣,冷血無情,殺人如麻,死忠於一人,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

裴九……裴九……

白芷在心裏祈禱,願他平安。她或許不能和裴九再續前緣了。白芷望著前方的路,仿佛看見巍峨的城牆,青石堆砌,在高城牆上以隸書體寫著“京城”二字。

夢中,當她跋山涉水後是笑意盈盈地看著那二字,如今恐怕是要哭著看那二字了。

經過三天兩夜,當白芷再次看到那二字之時,並未哭,而是放下簾子,眼不見為淨,坐在馬車上。耳邊充斥著百姓歡呼的聲音,其中不乏女子的尖叫。可不,她們心中最美的美人時隔一年之久終於回京了。

可誰又想過這場戰爭背後的心酸與艱險?沒有,一個都沒有,百姓隻看見了勝利,他們在呐喊,喊著“慕將軍”,隻字未提掛帥的裴老將軍。

白芷被送回白府。

白府在京城的門麵大大超過在蘇城的門麵。大門兩側有兩隻威武的獅子,張牙舞爪,煞顯威風。牌匾上“白府”二字蒼勁有力,台階數十,大門紅漆塗得發亮。

這便是白淵要的。蘇城根本滿足不了他。

白芷回來得極為低調。門口無人迎接,她到了大堂,才見斷臂的管家在那裏指揮下人忙上忙下。見白芷來了,他先是一怔,隨後走來拜見:“大小姐,你回來了啊?”

“嗯。”白芷望了望四周的排場,“這是……”

“二小姐喜得千金,這不擺滿月酒嗎。”

難怪,全去瞧白芍去了,她回來,也無一人相迎。

“姐。”白術從外頭躥了進來,直奔白芷懷裏,抱個滿懷。在這個家,也隻有白術歡迎她。白芷笑道:“你何時來京城的?”

“比你早一個月。娘讓我捎句話給你。”

“哦?”

白術則做出柳氏慣有的麵無表情,語氣平淡:“莫念,一切安好。”

“那便好。”白芷笑道。

白術道:“姐,娘真的不和我們一起來京城嗎?京城很大,可好玩了。娘不來,可惜了。”

“娘找到了更值得她留的地方。術兒,你喜歡京城嗎?”

“喜歡得緊。術兒前些日子還進宮了,宮裏很漂亮,遇見了七皇子,七皇子讓我陪他讀書。我高興地答應了,可爹爹好像不開心。”

七皇子?三皇子的胞弟,算是三皇子一派。身為太子黨,白淵自是開心不起來。與夢中相同,白術跟了七皇子,有了後路。如今,她要做的,就是讓白淵不參與其中。如此,她也算回報了他的養育之恩。如若他一意孤行,她隻好明哲保身,保全自己了。

白芷去見白淵那會兒,白淵正在逗弄他的小外孫女。白芍與她相公相視一笑,看起來極為恩愛。白芷瞧不出真假。夢中白芍嫁的並不是那個男人,也不知什麼機緣巧合,誤打誤撞竟嫁給一個走南闖北的富商。

“姐姐。”第一個瞧見白芷的是白芍。

白芷笑道:“妹妹,多年不見,越發漂亮了。”

“哪裏比得上姐姐,千挑萬選,還隻有人中龍才配得上。”

白芍這是拐著彎地笑話她,還待字閨中,自恃清高。白芷也不惱,微笑作罷。白淵把孩子遞給一旁的嬤嬤,對白芷道:“芷兒,有話與你講,過來。”

“是。”白芷尾隨白淵去了書房。

白淵直接提出讓她早點嫁人。關於她和慕屠蘇口頭上的婚事,他會盡量退掉。白芷順從地點頭。作為太子黨的白淵自然不會與三皇子黨的慕屠蘇同流合汙了。白淵是聰明人,不想染一身的腥。

“那爹爹有何打算?”

“如今,慕將軍凱旋,甚得寵愛,我們若無緣無故提出解除婚姻,吃力不討好。所以唯有你和別的男子有染,讓慕將軍自己提出解除婚姻!”

白芷痛心疾首:“女兒在蘇城名譽掃地,才來京城,又要經曆這一遭嗎?女兒的命真苦。”

“此番是要動真格。爹已然看中目標,當今新科狀元,趙立。”

白紙一張,還未站隊?白芷疑惑:“如何動真格?”

“美人計,若不上鉤,給你備好迷藥了,霸王硬上弓!”

“……”何苦,又是這一招?白芷氣餒。

“明日滿月酒,趙立會前來祝賀,你自是明白怎麼做了。”

白芷抿了抿唇,不甚情願地點頭。瞧瞧,擺個滿月酒,都帶著算計,可見白淵不是真心疼他這親外孫女。如此,白芷覺得,自己還不算太過悲哀。

滿月酒宴席當晚,白芷穿上白淵特意要求的著裝,水藍琉璃雲紗百合裙,雲鬢單角,斜插一隻彩鳳金步搖。紅翹精心為她塗抹了胭脂水粉,一會兒工夫,活生生的俏麗美人呈現在銅鏡前。

紅翹十分得意地看著白芷:“小姐,你真美,我看今晚來賓,都要臣服於小姐腳下了。”

白芷看著銅鏡裏的自己,倒是比平時精神了許多,雙眸有神,眸中帶柔,稍眨上兩眼,還帶著幾許媚。白芷也自覺良好。如此這般,那新科狀元趙立該是能拿下吧。新科狀元目前尚未站隊,白淵是想拉攏他成為太子黨。但白芷應允這安排,是覺得他中立,一來自己可以自保,二來能順便拉拉白淵,讓他不要參與“奪皇位”這場戰役。

據說趙立年輕有為,才高八鬥,不過二十有三的年紀,無後台,全屏自己登上新科狀元之位。白芷甚覺滿意,希望這美人計能實施成功,實在不行,也隻能用那屢試不爽的陰招了。

月出,宴席即將開始,來往賓客絡繹不絕。白芷坐在自個兒房間,聽愛湊熱鬧的紅翹絮絮叨叨地道:“今兒人真多,連當朝右相雲丞相也來祝賀呢。老爺麵子真大。”

白淵不過官五品,能請得到一品丞相,看來白淵在官場上混得如魚得水。

“幫我去瞧瞧今年的新科狀元趙立長什麼模樣。”耳聞不如一見,才高八鬥,年輕有為,若是長成一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模樣,白芷覺得,她還需過過心裏這一關。

紅翹聽白芷特意要去打探一人,不免想歪:“小姐瞧上他了?”

“正是。”

紅翹料不到白芷如此直接,臉上一紅,落荒逃跑了。白芷見紅翹這害羞的模樣,不由感慨,她是否太不害臊了,怎說也還是二九年華的姑娘。

白芷還未等一會兒,自個兒房門便被一人給踹開了。白芷受驚,忙站起來往門口望去,卻見柳如站在門口,笑嘻嘻地看著她。白芷怔了怔:“表妹?你怎麼上京城了?”

柳如上下打量白芷這身精心的打扮:“喲,紅翹那丫頭真沒撒謊,這麼快轉移目標,喜歡上今年的新科狀元了?”

白芷明顯瞧見了柳如眼神中的鄙夷,她不以為然:“正是。”

“據說裴家九公子如今生死未卜,先前也不知是誰對我認真地說,沒他不行來著,如今才多少光景?”柳如一臉嘲諷地看著白芷。白芷也不惱,轉移話題:“表妹莫不是在桐城待厭了,到京城來遊玩遊玩?”

柳如在茶幾旁坐下,倒了一杯水,喝進肚子裏:“你換丫鬟了?清荷呢?”

“嫁人了。”白芷也一同坐下。

“你知道清荷懷了我哥的孩子嗎?”

白芷本也想給自己倒一杯水,聽柳如這般說來,倒水的動作頓了頓,斜睨了對方一眼:“你怎知?”

“柳如到我家找過我哥,我碰巧瞧見了。她孩子沒了吧?”

白芷順利倒完一杯水,端到嘴邊抿了抿,“嗯”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柳如以手撐著腦袋,定定地看著茶幾上的燭光:“她該恨我哥吧,那般無情。”

“其中也有她自己釀的果,都有責任吧。”

“我挺喜歡清荷,為愛勇往直前,不到遍體鱗傷,絕不自我斷了念頭。”

白芷愣了愣,這話仿佛在說夢中她對慕屠蘇的感情。現在,她這種精神已經蕩然無存了,甚至有點冷血無情。她明明是自己先招惹裴九,而後又為自己的未來,顧著白淵的生死,再去招惹另一個男人。感情這東西,在她眼裏,當真是不值一個銅板了。

“聽聞,今晚慕屠蘇也要來。”柳如紅著臉,笑得有些癡。

白芷斜睨她一眼:“還對他念念不忘?”

“我隨哥哥上京,為的就是慕屠蘇。要不,我才不願累死累活跋山涉水,就為了個滿月酒。”

白芷哭笑不得:“你這目的真明確。不過你和表哥此番前來,僅僅隻為滿月酒?你因為慕屠蘇,那表哥真是為這滿月酒?那我這小侄女的麵子可真夠大的。”

“自然不是,表哥此番前來,是為長期的買賣。”

白芷不解。

柳如把頭靠過去,對白芷咬起耳朵:“你以為這仗打完了?還早著呢!東有倭寇,西北有大漠蠻子,這次看準了雙方兩敗俱傷,打算來個黃雀在後。你以為光輝王朝還有多餘的財力支援軍隊?國庫一時虧空了,糧草何來?我家。”

柳如自豪地揚著腦袋看白芷。

“你這些從何聽來?”白芷有些不解。

“前些日子,三皇子親臨桐城,與我哥密談,我偷聽到的。”

果然。這等大事,柳如怎能隨意聽!白芷提醒柳如:“此事莫要在別人麵前提及,小心惹禍上身。”

“你當我癡兒?我瞧你是自己人,才告訴你。”柳如白了白芷一眼。白芷卻想著,幸虧是三皇子親臨桐城,而不是太子。如此,柳家是站在三皇子那裏,豈不是與白淵處於對立?真是頭疼!白芷唯有盼著皇帝老兒趕緊駕崩,兩位趕緊奪嫡,趁著白淵還未深入泥濘!

此時,紅翹從外頭走進來,提醒白芷:“小姐,老爺喚你出去呢。”

白芷應了一聲,打算起身出去。柳如抬眼仔細端詳了她幾眼,眨著似天真的眼,看她:“你不是真愛裴九的,對嗎?”

白芷看了看她,好似表示著自己的不解。

柳如說:“如果真愛一個人,不可能這麼快移情別戀,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難、再大的阻礙,甚至他愛上了別人,還是會控製不住自己去愛他,去關心他,甚至為他去死。”

白芷笑了:“表妹的愛很無私。”也很傻很天真。眼裏隻有那個他,愛得痛苦,愛得難受,哭過之後,擦幹眼淚,繼續去愛他。白芷仿佛在柳如的眼眸裏,看見了曾經的自己,揚著腦袋,看著慕屠蘇冷漠的眼,卻依舊露出她以為最好看的笑容:“慕屠蘇,我愛你,好愛好愛。”可自己笑著笑著,眼淚卻控製不住落了下來。因為她明明知道,他愛的不是她,他有了愛的人。

那樣傻傻的白芷,不在了……

極其熱鬧的滿月酒宴會。偌大的白府花園擺滿了桌子,形色各異的達官顯貴坐在桌子旁,談笑風生。白芷尋著自家人的身影,卻被紅翹中途打斷:“小姐,那位便是今年的新科狀元趙立。”

白芷順著紅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穿著玄色衣袍男子正舉杯與別人聊得甚歡。那男子濃眉大眼,笑起來嘴角露出兩個酒窩,束發整齊,神似裴九,卻沒有裴九那般俊朗。

白芷心裏有了底,對紅翹笑了笑,便把目光轉移,繼續尋找自家人,不想,竟對上慕屠蘇的眼眸。他正與柳繼在交談,目光也是偶然朝她這邊瞥了瞥,毫無感情。

這人真小氣,還在氣她扇了他一耳光?白芷也不看他,四處掃視,尋白淵的身影。這一圈回來,她才瞧見白淵居然坐在慕屠蘇身後的位子上。白芷還未把一口氣歎息完,身後有人拍了她一下,回身看,是柳如。柳如朝她擠眉弄眼,拉著她過去:“愣在這兒幹嗎?走啊。”

於是白芷便被柳如硬拽了過去。白芷和柳如仿佛成為一道特殊的風景,在座的人士皆看了她們一眼,白芷明顯瞧見她的目標也往她這裏瞄了一眼。他睜大眼驚奇地看她們。她想保持的淑女形象啊!白芷真是欲哭無淚。

看來她與美人計無緣了。

“你們這是作甚?”白淵不甚高興地看著眼前狂奔而來的二人。

“姑父,我們這不是怕你等嗎?”柳如嘿嘿笑了笑,坐到柳繼那一桌去了。因沒位子了,柳如不能挑離慕屠蘇最近的位子。白芷自然不和他們同桌,坐在白術的旁邊。她屁股還未坐熱,白術便給她夾了一隻大雞腿:“姐,你最愛吃的大雞腿。”

滿桌皆朝白芷望了望。她吃雞腿的吃相,千金大小姐一般都不敢恭維。這白芷是挑戰“吃相”嗎?正在白芷尷尬之餘,白芍的相公突然離席,把趙立請了過來,坐在她旁邊。

真是……雪上加霜啊!雖然她知這是白淵故意安排的,但時機未免也太巧了。

“姐,你怎麼不吃?平時你不最喜歡吃嗎?還一吃吃一對呢。”

滿桌驚奇地望著,剛坐下來的趙立也忍不住朝她這邊瞄了幾眼。白芷隻覺背後有人亦在盯著她,背脊發涼。今兒不是她使用美人計的時候嗎?這叫她如何做個美人?白芷把心一橫,纖纖玉手拿著雞翅,小嘴輕啃一口,再吃一口,盡量顯得優雅。

在座之人也開始一邊動起筷子,一邊聊了起來。白芷故意拿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趙立,故意看得久一些。趙立也回眸以對,兩人久久凝望,白芷在心裏竊喜,莫不是……美人計成功了?

“白小姐。”趙立忽然深情款款地對白芷道。

白芷故作羞澀,抿嘴一笑:“嗯?”

“你嘴角有醬油。”

“……”白芷表情瞬間僵硬。美人計毀於醬油是也,嗚呼哀哉!白芷懊喪不已,真想捶胸頓足。她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偶然抬眼瞄了一下白淵,便見白淵一副要啃她骨頭的樣子。

顯然,他十分不滿她就這麼失敗。

看來白淵將決定使用陰招了。果不其然,白淵開始給趙立灌酒。白芷心想,趙立的酒是否加了料?答案很快便出來了。

一直持續到他喝醉了,他也未表現出亢奮的樣子。

“新科狀元喝醉了,不如今晚睡在我白府吧。”白淵對不省人事的趙立說道。

趙立迷糊地應了一聲。

不一會兒,趙立便被抬走了。白淵朝白芷使了個眼色。白芷心想,不用迷藥了?這與先前的計劃不符啊?但已走到這一步了,白芷隻好勉為其難地站起來,朝在座的達官顯貴欠身,對白淵道:“女兒身體不適,回去休息了。”

白淵點頭:“去吧。”

白芷便離席,朝著趙立被抬走的地方去了。

慕屠蘇飲酒正酣,瞄到白芷離開,眼瞼低垂,長而翹的眼睫遮擋了眼底的情緒。柳如正如癡如醉地看著慕屠蘇那張頗為俊美的臉龐:“將軍,你是否喝醉了?”

慕屠蘇抬眼朝柳如笑笑:“興許。”他起身,朝在座的人露出抱歉的笑容,“頭有些暈,我到院子走走再回來。”

他便也朝著白芷離開的方向走去。

柳如想跟去,被柳繼拉住,朝她皺了皺眉:“女子該矜持點。”

柳如不服氣地嘟囔著,看著慕屠蘇離去的背影,總覺得,他此次離席,定會發生什麼事。

白芷尋思好了,若白淵沒用迷藥,她便脫了衣服直接睡在趙立旁邊,一早醒來,他也百口莫辯。若真有了藥效,她則一棒槌把他打暈,抬到床上,兩人脫光衣服躺到天明。喝醉酒的男人與吃了迷藥的男人,白芷不想碰,遭罪!

白芷走至白府的西廂房,見管家早已站在那兒等候她多時。白芷走到管家跟前,看了看裏屋:“人在裏頭了?”

管家點頭:“一切安排妥當,小姐可自行發揮。”他再把一瓶紅棕色長頸瓶遞給白芷,“這藥小姐還需要嗎?”

白芷接過,在手上掂量了一下,還滿沉的,分量足。白芷把瓶子收好,對管家道:“我先收著吧。”

管家點頭,看了看裏麵,也不知在看些什麼,再凝視了一會兒白芷,欲言又止的樣子。白芷也察覺到了,好奇地問了問:“還有事嗎?”

管家幹著嗓子,語重心長又帶著憐憫的語氣道:“小姐,保重。”

“……”白芷心中一悸,總覺得管家話中有話。看著管家離去的背影,白芷又望望裏頭,有點兒不想進去了。她不知她這樣做是對是錯,但不可否認,裏麵躺著的新科狀元,比慕屠蘇和裴九都更適合自己。隻是利用這個方法去得到一個男人,她明知是錯的,偏要一錯到底。夢中的教訓,還不夠?

白芷歎了口氣,正欲走進去,突然被人從背後抱住,聞到他身體散發的體香,她便知是誰了。她掙紮了兩下:“將軍!”

慕屠蘇迷糊地“嗯”了一聲,依舊在她身後環住她。白芷僵硬著身子不敢動,直起腰,她聞到他滿身的酒氣,發現他喝得可不少啊!白芷小心翼翼地問:“將軍,有何要事?若沒什麼事,可否放開我?”

“幾日不見,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白芷瞄了瞄大敞的大門,心想,得趕緊打發了慕屠蘇。白芷柔聲哄著他:“將軍想白芷是白芷的榮幸,今日是小侄女的滿月酒,將軍賞光來此,白芷在此謝過。”

白芷試圖扭一下身子,卻被慕屠蘇抱得更緊,差點喘不過氣來。白芷強顏歡笑:“將軍,能鬆開我嗎?我想給你行個大禮呢!”

“不鬆,我知道你又會跑了。”

“將軍……”白芷深吸一口氣,極力壓製住自己的怒氣,“我與你無任何關係,你這樣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無任何關係?”慕屠蘇稍稍提了提嗓門,冷笑道,“抱也抱過了,親也親過了,甚至摸也摸過了,這叫沒關係?”

“……”白芷壓抑不住自己的怒氣,本想息事寧人,她有要事在身,不宜與他周旋。奈何慕屠蘇咄咄逼人,字字帶刺,她這脾氣上來,擋也擋不住,奮力掙紮,掙紮不開,直接張口咬他。慕屠蘇哼都不哼一聲,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懷中人兒亂動。

白芷深吸一口氣,狠狠地踩了他的腳,他這才吃痛,倒退幾步。白芷方想提腿就跑,卻被慕屠蘇抓了回來,壓至牆邊,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白芷早已無力氣反抗,隻能嗚咽地緊閉雙唇,雙手無關痛癢地敲打他結實的背。她死守自己嘴唇的最後一道防線,無論慕屠蘇怎麼想撬開她的貝齒,她偏不從。

忽然,敞開的大門“砰”的一聲,似有一重物砸中似的,爭鬥中的兩人皆是一驚,驀然回首,卻見當今新科狀元趙立因醉酒,身子不穩靠在門上,一雙略帶迷離與驚訝的雙眸正全神貫注地望向白芷這一邊。趙立愣在原地,不知是因酒而紅了臉還是看見方才激情的畫麵而紅了臉,隻見他的臉像燒紅的鐵一般,他忙鞠躬道歉:“在下失禮了,將軍和白小姐請繼續。”然後連滾帶爬地落荒而逃。白芷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獵物從自己眼皮底下逃走,還不能立即去追,那小心髒,真如萬箭穿心。

慕屠蘇哪會給機會讓白芷依依不舍地看趙立漸漸消失的背影,直接掐住她的下巴,強逼她麵對著他。慕屠蘇半眯著眼:“方才你打算進這屋?別告訴我你不知狀元官在裏麵!”

“那又如何?幹將軍何事?”白芷心中已然窩了一把火,且打算大逆不道地撒在慕屠蘇身上。

慕屠蘇二話不說,直接扛起白芷,往屋裏走去。白芷驚慌地喊著:“你想作甚?”

“繼續你方才想幹的事。”

白芷嚇得立馬弱勢起來:“我隻是想進屋子裏喝茶。”

慕屠蘇根本不理會,用腳踹上門,把白芷扔到床上,便自行脫衣,完全無視了她瞪得跟銅鑼似的眼。白芷驚愕地問:“將軍……”

慕屠蘇直接朝她壓了下來,她試圖阻攔他亂來,卻被他單手鉗製住雙手,高舉頭頂,任人宰割。白芷驚恐地看著慕屠蘇,隻見他目光灼灼,似要吃了她一般。她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樣?

慕屠蘇直接扯開白芷的腰帶,衣服便敞開了,露出她纖細的長腿,以及若隱若現凹凸有致的身體。白芷呼吸粗重,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更是刺激了慕屠蘇原本已繃緊的神經。

白芷從未在男人麵前如此暴露過,想遮住,雙手卻被鉗製,無法遮羞。這讓她十分害怕,仿佛赤身**立於群眾之間。

“你今晚看來是有備而來,穿如此絲滑的衣衫,是想讓誰方便脫了?”慕屠蘇扯著嘴皮自嘲地笑了笑,長年握兵器長出老繭的大手一寸寸撫摸白芷細滑的凝脂肌膚。白芷渾身打了個寒戰,即使已經怕得不行,眼中含淚,語氣卻硬得很:“將軍,你知道你這是在幹什麼嗎?”

慕屠蘇立即吻了上去,白芷扭身抵抗,卻換來他愈加粗重的呼吸,而自己也似乎……似乎渾身發熱起來了?

“嗚嗚……”白芷隻覺自己身子越來越軟而無力,很快唇被慕屠蘇撬開,舌與舌之間,又是輕舔又是環繞。慕屠蘇不安分的手穿過誘惑的紅色肚兜,直觸她顫抖的身體。

白芷倏然睜大眼,扭著身子,垂死掙紮。她哭了起來,向慕屠蘇求饒:“不要……求你……求你。”

慕屠蘇有那麼一瞬間的停頓,可他已**高漲,呼吸急促,再看白芷那秀美極致的臉龐淚光點點,他更是想欺負她了。慕屠蘇扯下她的褻褲,強硬掰開她的雙腿,緊緊擁抱住她。

“砰砰——”門外有個小廝敲了敲門,“裏麵有人?發生何事了?”又敲了幾下。

“何事?”門外傳來白淵的聲音。

“老爺,我好似聽見裏麵有女子痛苦的呻吟聲?”

“有嗎?你聽錯了,還不去幹活!”

“真的有……”

“還不去幹活!”白淵提著嗓音帶著怒氣地斥責小廝一番。

於是,門外一片安靜……

白淵可知屋中已不是他要的新科狀元了?

白芷覺得,自己極為不正常,抑或自己是個**蕩婦。因為到了後麵,她自己控製不住地去迎合慕屠蘇,而慕屠蘇似乎也越來越放肆。兩人如饑渴多年之人,久旱逢甘露,纏綿不休。

痛並快樂著地享受過後,便是一大早,被早就計劃好的白淵捉奸在床。

隻是抓的不是他心心念著的新科狀元趙立,而是他一心想毀婚約的大將軍慕屠蘇。

白芷還記得那天天未明,白淵破門而入,見躺在床上赤身**的慕屠蘇那刻,變幻莫測的臉,一陣青,一陣黑,一陣白,情緒交錯極為複雜。

白芷扯住被子,臉看起來極為憔悴。但最為憔悴的還屬剛開葷吃太多的慕屠蘇,那臉已毫無血色,麵無表情地看了看傻愣愣站在床邊的白淵,朝他點點頭,直接把白芷抱入懷中,繼續睡覺。

白淵已風中淩亂了……

被慕屠蘇抱進懷裏的白芷試圖掙紮,卻聽見慕屠蘇呢喃:“你昨晚可不是這麼拒絕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