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開口,獨孤壽卻沉聲一笑,道:“你不用回答朕,這個答案,你留在自己心裏就好。朕隻是想讓你明白,靖王擅自回都這件事,不必再追究下去。當初,他舍棄自己的幸福為天鳳誅殺逆黨,如今,就當是功過相抵了!”
獨孤諾沒有多說,他知道,他和獨孤炙之間的爭鬥,不可能因為這一件事而停息。隻是這一刻,他的心如此沉重,手心也隱隱冒出了細汗……
如果寧慕兮真的就是那絲絹的主人,如果他多年來尋求的小女孩竟然就這樣與他永世隔絕,他會原諒自己嗎?這一生,還能心安嗎?他離開了勤政殿,有些魂不守舍地向宮門外走去。宮門口,舒莨正牽著一匹馬靜靜等候,看見獨孤諾出來,他即刻迎了上去。
“王爺……”
獨孤諾抬起眸,那眸色中竟有一抹痛苦,他問:“你知道靖王府的事嗎?你知道寧慕兮已經死了嗎?”
舒莨微微一怔,然後說道:“我……我也是幾日之前才聽說……”
“為何不告訴我?”獨孤諾聲音冷厲,眼睛更是血紅。
舒莨目光一凝,仿佛是狠了狠心,道:“我覺得你沒有必要知道!靖王府的事情本就與你無關,當初的事情更是與你無關,你就算知道,也隻會徒增不快!”
“無關?”獨孤諾哼然冷笑,“真的無關嗎?”
話音落下,他輕輕躍上馬背,往夜色中馳騁而去!那踏踏的馬蹄聲,竟也猶如他此刻的心情,如此沉重。
舒莨站在原地看著他遠去,臉上浮起一絲擔憂,可那擔憂的背後,又隱藏著些許自責。
寧慕兮,寧氏最後的一條血脈,真的就這樣沒有了。
宣王府內熱鬧一片,緋月正安排眾人準備晚宴,而莫元則在前廳,接收帝都名流送來的賀禮。昔日的宣王府,往來的多半是風雅公子,如今卻多了一些朝中要員。看來獨孤諾這次北征,當真是震動了朝野上下的心。
在宣王府的正東邊,一座嶄新的樓閣屹立著,與昔日的碧瀚樓一模一樣。一花一草,一磚一瓦,都是按照原來的樣子。就連房間裏的擺設,也是一模一樣。獨獨不同的是樓前的一條小溪,清澈見底,流水悠悠。
舞兮現在就站在這條小溪邊,看著這溪水靜靜出神。她曾經告訴過獨孤諾,最愛汀蘭水榭的流水之聲。想不到重建碧瀚樓,他便命人引來流水,繞著碧瀚樓整整一圈,讓她即便是搬來了碧瀚樓,也仍舊可以聽到愛聽的流水之聲。
她的臉上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獨孤諾,這個孤傲漠然的男人,卻總能為她想得麵麵俱到。
“阿舞。”夜色中,想起這樣清朗而又熟悉的聲音。
舞兮轉過身去,看見微微的燈光中夜銘一身玄色衣袍,迎風而立。他站在那裏,目光是這樣的溫暖而又讓人心安。
“阿銘。”舞兮感到一種莫名的感動,這個清俊少年,總是能讓他感動。她走過去,站在他麵前,說:“我一直在等你,我原以為回到帝都就可以看到你,想不到你現在才來。”
夜銘輕輕一笑,那笑容,依舊如同初見時那樣幹淨純粹。他說:“不論我來得早晚,不論我是否在你身邊,我都一直在守護你。知道你沒事,便是我最大的幸福。”
說完,他習慣性地撩起舞兮臉側的發絲,當他看見那原本有著梅花印的眉眼末梢,如今變得幹淨無瑕,他眸色一滯,仿佛不敢相信地問:“你的梅花蠱……”
舞兮握住了夜銘的手,眼睛有些濕潤地看著他,告訴他:“阿銘,我已經好了,再也不用受梅花蠱的折磨了。阿銘,你替我高興嗎?”
夜銘用力地點頭,高興,他當然高興!沒有人能想到,為了這可惡的梅花蠱,他日夜懸心,每到十五,他甚至比舞兮還要痛苦。最近這幾個月,沒有了辜無情的解藥,他看著舞兮飽受煎熬,看著她生不如死,他的心早已碎了千百次。
他伸出手,將舞兮攬入懷中。他說:“阿舞,我就知道,終究會有這一日!”
舞兮靜靜地任他抱著,甚至還伸出手也抱了抱夜銘。這個男子,是她這一世唯一的親人,是她再世為人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第一個關心她並始終陪伴在她身邊的人。
她輕輕地說:“阿銘,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替我自己,也替你的舞兮……”
夜銘的背脊一僵:替她自己……
“阿舞……”他鬆開了她,目光心疼,卻欲言又止。
“嗯?”舞兮抬起頭,看著他,等著他繼續說下去。夜銘,很少如此遲疑和吞吐。
夜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鼓起了勇氣才終於說道:“阿舞,你可知道,數日之前,暗影樓的人在斷崖之下,找到了一具骸骨。”
舞兮的臉色驟然一白,斷崖之下,難道……
她抬起眸,幽幽問:“是寧慕兮的嗎?”
夜銘點點頭,當他看見舞兮身子一晃,他急忙伸出手想要去扶住她,可她倔強地製止,她不允許自己脆弱,寧慕兮早已經死了,她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如今,她還有什麼不能承受呢?她有些淒楚地一笑,說:“遲早是要找到的,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