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雖然隻有一米七六的個頭,但麵色白淨,輪廓很深,帶著一股稍顯憂鬱的氣質,放在這古代背景下,賣相還是不錯的。
與之相反,在竹林裏頭看著天邊雲朵發呆的孩子王,便顯得很是瘦小。
這青雀兒也就十二三的年歲,卻顯得格外的老成,眸子裏透著一股超乎同齡人的冷靜與智慧,既不跳脫,也不頑皮,反而有種淡淡的文氣。
李秘早先也試探過他,這孩子是讀過書的,想來該是有些身世,隻是不知為何,流落到了牙行的棚戶區裏頭。
青雀兒聽得腳步聲,也沒有扭頭,徑直問道:“喂,你為何這麼想當差?那些當差的都是狐假虎威的走狗,是被人戳脊梁骨的賤人,真不知道當差有什麼好...”
李秘雖然來討好這些孩子,卻並未提起過自己的意圖,隻是讓他們幫忙留意縣衙的動向,隨時彙報情況,這孩子王青雀兒突然問起,李秘也不由來了興趣。
“你又如何知道我想當差?”
青雀兒輕哼了一聲,有些傲慢地回答道:“若不是想混個公差,要咱們盯著縣衙作甚,別個避之尤恐不及呢。”
李秘也是搖頭苦笑,他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到這孩子的聰明,眼下也不多辯解,隻是從懷裏取出僅剩的銅錢,遞給了青雀兒。
這孩子王不同於其他孩子,他對吃食和衣裳從來沒甚麼迫切的渴求,他跟牙行裏那些經紀人一樣,眼裏隻認錢。
見得青雀兒接過銅錢,李秘也不再多說什麼,正要離開,那青雀兒卻突然問了一句。
“喂,你也是讀過書的,可知這石竹甚麼時候會開花?”
李秘愣了愣,不由反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李秘也是下意識的反問,可沒想到青雀兒卻沒來由氣惱起來,收了銅錢,忿忿地走了。
李秘也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他,見得九桶小胖子還在一旁吃糖人,便問道:“九桶,青雀兒這是唱的哪一出?”
九桶一邊舔著糖人,一邊伸出胖乎乎的髒手來,李秘也是咬了咬牙,摸出懷裏私藏的一塊方糖來,塞進了他的手裏。
這九桶看著癡肥,但也是個精明的,否則大家都瘦不拉幾的,為何獨獨唯有他是胖的?
以李秘看來,若論智慧,九桶不如青雀兒,可要說到謀生,隻怕整個棚戶區的小孩,都不如眼前這個九桶。
九桶收了好處之後,便壓低聲音,朝李秘說道:“青雀兒有時候會說夢話,他爹娘丟下他之時,曾經許諾過,哪天這石竹開花了,就回來接他走...”
李秘聞言,不由皺了眉頭,心裏發堵,說不出的悲涼。
要知道,竹子是一種極其奇特的物種,尋常竹子最少也要二三十年才會開花,桂竹更是一百多年才開花結實,而這石竹,也要六十年一開花!
李秘內心正感慨,此時青雀兒卻去而複返,許是聽見了九桶的言語,他氣衝衝走過來,一巴掌便清脆打了過來!
“啪!”
九桶小胖臉上頓時多出了一個通紅的手掌印!
有那麼一刻,適才憨厚癡肥的九桶,雙眼之中竟然流露出狠辣之色,雖然轉瞬即逝,但還是讓精於察言觀色的李秘給看在眼裏!
“怎麼,不服?”青雀兒更是目光如劍,頗為居高臨下,而九桶也收斂了眸光,低下頭去,乖乖將那方糖給獻了出來。
青雀兒並沒有接那塊方糖,而是轉頭朝李秘說道:“早些時候,龍須溝那邊出了一樁命案,縣衙推官帶著公差過去了,你現在過去的話,估摸著還能趁上,往後別再往這裏跑了!”
李秘看著滿臉慍怒的青雀兒,已經知道父母之殤是這孩子王如何都不能碰觸的逆鱗,也就不再多說甚麼。
他雖然有心照顧這群孩子,但目今是自身難保,想要有所作為,還是想方設法當上公差,這才是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九桶,你反正也是閑著,給我帶帶路吧。”
李秘一來不熟悉地方和路線,生怕再錯過這次機會,二來這兩個小孩剛剛發生了衝突,留下來也是尷尬,不如把九桶帶走,讓他們也有個緩和的時間。
九桶也是聰明人,李秘對他又有特殊待遇,他自然是樂意的,見得青雀兒不說話,知道他是默許了,便帶著李秘離開了棚戶區,往龍須溝方向去了。
這蘇州府乃是江南重地,枕江依湖,食海王之饒,擁土膏之利,百姓殷實,富貴遍地,這蘇州之於天下,便如家之有府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