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和吳惟忠正要往杭州府去,到張家走一趟,李秘惹了範重賢也隻是無心之舉,沒想到這紈絝子竟然把自家老子,布政使司的範榮寬給搬了出來。
這範榮寬雖然與吳惟忠言笑晏晏,但若你掉以輕心,隻怕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範榮寬提出讓李秘協助查案,也並不是甚麼值得意外的事情,因為古時官場辦差,都有比限,也就是說,都有時間約束,在規定時間內無法完成任務,第一次罰銀子,第二次打屁股,懲處也是越來越嚴厲。
豈不見古代經常會出現一些冤假錯案,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這個比限的製度。
因為有了這個製度,官吏們的壓力會非常大,古時的刑偵技術又落後,無法獲取更多的客觀證據,但古時辦案卻充滿了主觀性,而且口供為王。
也就是說,隻要有了口供,隻要有人認罪,即便沒有找到證據,也足以進行判決。
所以這些個官吏們為了完成任務,自然就會製造一些冤假錯案,偏生這種冤假錯案的製造成本也是極低的。
古時罪犯的案子也需要層層上報,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新審視,最終才能定案。
而且判決死刑的權利並不在地方,縣官隻有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才能自行決斷,故意傷人或者其他大案要案,需要按察提刑使司來決斷,甚至於三司會審,到了刑部才能核定死刑。
古時交通部便利,信息傳遞也需要消耗大量時間,所以一般會在固定的時間,或者不定期,對死刑進行集中處決,這個時間段一般會放在秋天,所以也叫做秋決,百姓們俗稱秋後問斬。
也就是說,地方牢房裏頭,會關著很多等待審判的犯人,官吏們隻需要給他們一點好處,一樁罪名也是死,兩樁三樁十八樁也都同樣是死,冒名頂替一下又如何?
這也隻是其中一種情形,許多冤假錯案都是官吏一手製造出來的,為的就是避免這個比限。
範榮寬讓李秘協助調查,分明是看不起李秘的本事,若李秘查不出案子來,即便他是外地捕快,隻是協助調查,而並非此案主理,吳惟忠臉上也掛不住,讓李秘當眾出出醜,也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再說了,範榮寬的主要目的還是阻止他們去杭州,隻有讓李秘繼續留在嘉興府,他才能好好整治這個大言不慚的下作人,若李秘跑到杭州去,又有吳惟忠跟著,他還如何給兒子出氣?
吳惟忠自然知道範榮寬的打算,也知道李秘隻是個捕快,而範榮寬是布政使,李秘想要拒絕也不成,但李秘是自家徒弟,他這個當師父的,又豈能不回護徒弟?
“賢弟說笑了,他一個小小捕快,又能做些甚麼,能驚動賢弟這個藩台的,都是大案要案,自有理刑館和提刑司來操持,若連這兩個衙門都處置不了,李秘又能做些什麼?”
吳惟忠說得合情合理,算是把路子給堵死了,然而範榮寬卻嗬嗬一笑道。
“吳賢兄隻怕還不知道你這徒兒的本事,他在蘇州府眼下可是炙手可熱,接連破了凶案不說,還拔了蘿卜帶出泥,牽出了倭寇細作,蘇州城風起雲湧,可都是你這位寶貝徒弟的傑作...”
範榮寬如此一說,李秘不由驚詫,因為昨天他才撞破範重賢與吳白芷,僅僅隻是一個下午和一個晚上,範家竟然就把自己調查了個底朝天?
即便範榮寬是布政使司衙門的長官,也不可能如此神速,畢竟嘉興府距離蘇州府有著地理上的隔閡,即便走水路,沒個三五天,也走不了一個來回,除非插了翅膀,否則根本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調查到李秘的底細!
吳惟忠看著李秘的臉色,自然也想到了這一茬,李秘不好說話,眼下也隻有他來出麵。
“賢弟又是如何得知這些事情?”
範榮寬嗬嗬一笑,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說道:“也實不相瞞,這樁大案發生在蘇州府邊界上,蘇州府與嘉興府的人都彙聚到了一處,群策群力,早些時候便有人過來報信,也是恰逢其會,報信的捕頭就住在府衙裏頭,一問也就清楚了...”
“哦對了,那捕頭是蘇州府四衙的鐵捕,對李秘賢侄可是推崇備至呢...”
範榮寬如此一說,李秘也是吃了一驚,因為蘇州府和吳縣的弟兄們,不是在追查倭寇入侵一案麼?
不過想了想,卻也在情理之中,因為倭寇的活動區域就在這一塊,這裏便是倭寇重災區,而且軍報便是金山衛和吳淞所以及海寧衛發出來的,地理位置上自然很容易碰頭。
蘇州府畢竟是外出公幹,沒有大本營的支持,尋求嘉興府的援助也是情理之中,可到底是甚麼樣的大案,竟然驚動了兩地的官服,要一同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