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這個疑問,李秘便伸手掀開了張鼎思肚腹上的遮布,輕輕按壓了一番,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李秘沉思片刻,雙眸陡然一亮,又按壓了屍體的腹部,而後走到了書桌之上,隨手翻了一下,終於是恍然大悟了!
甄宓跟了上來,但見得那桌上的書本已經殘缺,被死掉了不少!
“他……他肚子裏……是書?”
李秘點了點頭:“我想應該是。”
“戚長空為何要這麼做?”甄宓也陷入了思考,李秘對此卻很清楚。
“這是強烈的不認同心理,這麼做隻是為了表現他對張鼎思的鄙夷,認為張鼎思所寫的東西一文不值,根本不值得流傳於世,不如塞回他的肚子裏。”
“張鼎思是個文官,自詡清流,卸任之後專心做學問,這些學術書籍,就是他最大的成就,也是他最後的追求和理想,更是唯一能夠羞辱張鼎思的東西了,畢竟人老了,對性命也就看得很淡了。”
李秘如此一說,甄宓也是若有所思,很多東西其實比生命更重要,這個道理她是很有體會的。
不過她卻沒有表態,因為她的眸光正集中在張鼎思的身上!
“你看!”
李秘順著甄宓的手指看去,但見得張鼎思的嘴角竟然流出不少紅黑的血跡來!
想必是剛才按壓肚腹,導致體內積血從口部溢了出來。
李秘本不想去管他,反正那些家眷會進來清理,可他的眸光卻如何都移不開!
雖然直覺告訴他有些古怪,一時半會兒卻又說不出具體古怪在哪裏。
便如此盯了半天,李秘終於是走到書桌前,抓起一支筆杆,撬開了張鼎思的嘴巴!
“這就對了!”
甄宓湊過來一看,但見得張鼎思的舌頭已經被絞爛!
張鼎思是言官,筆墨是他的槍矛,舌頭就是他的刀劍!
正是張鼎思這張嘴,這根舌頭,才掀起了朝臣言官彈劾戚繼光的風潮,使得戚繼光黯然落幕!
行凶之人沒有劫財,沒有放火,沒有殺害其他人,目標極其明確,是仇殺無疑,吞書割舌,實在是太過明顯了!
“你適才也說了,張鼎思是個言官,得罪了太多人,很多人都恨不得割他舌頭,可不僅僅隻是戚長空,即便知道這些,也沒法確認就是戚長空做的啊……”
麵對甄宓的質疑,李秘卻隻是搖了搖頭,朝甄宓道:“可以確認是他了。”
他指著張鼎思的牙齒道:“你看,這牙齒被切了一截,必然是削鐵如泥的利器,還記得少年劍師死的場景麼?”
甄宓自然是記得的,那少年劍師的兵刃都被齊刷刷切斷,足以說明戚長空已經得到了極其鋒銳堅韌的神器!
不過李秘的佐證並沒有結束,他走回到書桌上,指著那本殘缺的書,朝甄宓道:“你再仔細看看。”
甄宓翻了翻殘缺的那幾頁,雖然上下文已經承啟不了,但從殘留的前後內容卻可以看出,這本書是張鼎思曾經上書的奏折合集,殘缺的那幾頁,正是他彈劾戚繼光的那封折子!
這奏折上言戚繼光不宜北方,不管人材可否,專務揣摩迎合,這等人亦屬可殺!
如果說吞書割舌之類的都不足以指向戚長空,那麼這封殘缺的奏折,便該是最佳的證據了!
李秘將殘本拿在手中,走出了房間,朝王士驌和那推官說清楚了情況,而後朝他們建議道:“這個戚長空眼下應該還躲在金陵城中,若官府能夠畫影圖形,散發海捕文書,給他製造一些壓力,我想會有利於追捕。”
王士驌和推官沒想到李秘這麼快就鎖定了嫌犯,自是大喜,隻是畫師這種東西,推官衙門裏的可不濟事。
古時畫師本就不靠譜,最多隻能畫出一些麵部特征,比如黑痣或者胡須之類,比較明顯,有標誌性的特征。
李秘想了想,返回到書房,用炭條畫了一張素描像,他對戚長空再熟悉不過,甚至連周瑜也畫了出來,將周瑜當成了幫凶從犯。
眾人見得李秘這一手絕技,也是讚不絕口,畢竟利瑪竇要到萬曆二三十年,才把油畫等西洋畫的技法傳到中國來,李秘這素描,自是非常新鮮驚豔的。
隻是劉知北卻很不解,李秘這一路追捕周瑜,都刻意低調,從不讓地方官府插手,為的就是避免打草驚蛇,如今為何卻要動用南直隸的力量?
麵對劉知北的疑惑,李秘也輕歎了一聲,解釋道:“他們已經開始明目張膽地殺人,而且戚長空對張府進出自如,說明他們極有可能找到了幫手……”
“若隻是周瑜和戚長空,那便是大海撈針,隻有一條線索,打草驚蛇,他們便是龍入汪洋,想要抓住就難了,可如今他們有了幫手,也就有了破綻!”
劉知北也終於恍然,原來李秘並非要逼迫周瑜和戚長空,因為此二人根本不怕逼迫,李秘想要逼迫的是他們的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