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到底是離開了景陽宮,張國祥親自跟著他們離開之後,朱常洛和母親終於從寢宮之中走了出來。
王恭妃的眼眶通紅,仍舊是忍不住眼淚,但她並沒有對兒子說些甚麼。
倒是朱常洛一臉的堅決,朝母親道。
“娘親,還記得咱們住在景陽宮裏的日子麼?若不是先生救助,我等怕是一輩子住在景陽宮裏,直到慘淡死去……”
王恭妃仍舊是忍不住眼淚:“既是如此,為何要趕他走?”
朱常洛耐人尋味地回答道:“因為我不想一輩子住在景陽宮裏,我不想在金殿上坐著,魂兒卻仍舊被鎖在景陽宮中,對孩兒來說,先生就是我的景陽宮,他的影子壓著我,他一日不走,我就一日無法安心做皇帝啊!”
若李秘聽得這番對話,就該知道朱常洛已經長大了,李秘就該相信,即便沒有自己的輔佐,朱常洛也不會再受人欺負,能不能當一個好皇帝,還是另說之事,但他絕對會是個與他父親一般,能夠將帝國牢牢掌握在手裏的皇帝!
李秘沒有聽見,也沒有心思再考慮這些,因為他再度來到了詔獄前頭,隻是這一次,他卻沒有了任何的心理負擔,仿佛更加輕鬆了。
魏忠賢確實在裏頭,屁股也確實被打爛了,見得李秘的第一眼,他便落下了眼淚來,不斷地朝李秘搖頭。
李秘知道,他不是在否認自己的罪行,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罪行,他不過是個誘餌罷了,他之所以搖頭,是在提醒李秘,讓李秘快點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錦衣衛和東廠番子包圍了詔獄,各大出入要道全都落鎖,那道眸光再度鎖定了李秘!
陸家茅從暗處一步步走出來,手裏拎著兩根雕花銅頭棍,神色木然,眼眸冰冷,走到了張國祥的身邊來。
李秘沒有攜帶任何武器,他的倚天寶劍和大般若長光,他的鋸口小短銃,沒有一樣防身之物,可以說手無寸鐵。
但麵對這些人,李秘顯得比他們還要平淡!
“要我走,還是要我死?”李秘朝張國祥問道,因為他知道,這位張天師,才是真正的主事人。
“你需明白,為師很欣賞你的為人,對你也沒有任何的偏見,甚至很喜歡你,早先也是真心想要對你傾囊相授,隻是你的存在,對皇帝而言,並不是個好事,希望你不要怪我。”
李秘笑了,他比張國祥跟明白這其中的道理,這不是私怨,很多人其實不明白,為何張居正要遭遇清算,而後所有的政令都被更改,他甚至要落個罵名。
有人認為,張居正若不死,大明朝會走向更加強盛的未來,但張居正最終還是死了。
時勢造英雄,但時勢同樣會殺死一個英雄。
想要李秘消失的,不是張國祥,也不是朱常洛,不是某個人,而是時勢所迫罷了。
所以李秘朝張國祥道:“不必多說,我都明白,否則在景陽宮的時候,我就動手了。”
張國祥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朝李秘道:“看,這就是原因了,你的眼光始終太超前,連皇帝都趕不上,你走得實在太快了,這根本就不是你的時代……”
若不是對張國祥有著足夠了解,李秘還以為自己最要緊的底細被看穿了呢。
“就不能好聚好散?”李秘終究是不太願意撕破臉皮的,這也不是他想要的結果,雖然他已經心灰意冷,但到底是不願看到這樣的場麵。
張國祥沒有說話,倒是陸家茅開口道:“若你沒有拿走太平令,此時交出來,倒也不是不可以活著走出去,甚至體麵地繼續做你的國公爺,可惜,你並沒有把太平令交上來!”
李秘也笑了:“你既已經知曉,就該知道拿著太平令的那個人,還在等著我回去,若我死了,隻怕這天下就不太平了。”
李秘可不是來送死的,他有了老婆孩子,尤其是女兒李軒妁,便是將這金殿踏碎,將內宮蕩平,他也要活著離開的!
左黯等人拿著太平令在外頭等著,筒子河裏還有一條龍,無論是遼東還是西北,無論是京城還是江南,無論是朝堂還是江湖,都有李秘的力量,便是出了海,李秘仍舊還有辦法。
李秘這些年來積累的力量,捍衛了大明,同樣也是自己最鋒銳的刀劍,和最堅固的盾牆!
張國祥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便朝李秘道:“所以你隻能住在這裏,甚麼時候見著太平令了,你就回去見你的妻女,你若願意,仍舊是國公爺,你若不願意,天下之大,隨你行走。”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是相當清楚明了,李秘朝索長生笑道:“那咱們便住下吧,這詔獄都熟了,能挑個幹淨點的地兒麼?”
聽得李秘此言,張國祥也是搖了搖頭,陸家茅更是兩眼微眯,露出殺機來。
索長生摸到蠱袋,朝陸家茅道:“除非你能一刀砍掉我的腦袋,否則這裏所有人都會死得很難看,你信是不信?”
“哦,忘了提醒你,適才我可是在宮裏走過一遭的,若惹惱了我,估摸著宮裏也得死不少人,至於你們的主子會不會躲得過,這就看他是不是真的天命之選了……”
陸家茅聽聞此言,也是怒發衝冠,張國祥卻擺了擺手,朝二人道:“想住便住下吧,不過你真當本座是個花架子不成?說這些個大話,於事無補,我若是你,還是趕緊讓人把太平令送過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