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棧訂了間客房後,兩人在村中轉悠了一整天,食人花少年一見到能吃的食物就眼巴巴地望著商販,謝升如他所願買下來,好讓他回去以後丟進湖裏。
傍晚回客棧的路上,鳶室仁看他手上的銀兩銅錢十分好用,便想自己變一些盤纏以備不時之需,謝升趕緊製止住了他:“神識界有專門掌管此類事件的金銀司,但凡會使法術的人多變出一分一厘出來,都逃不過他們的耳目,而且還會受到變一賠十的懲罰。”
一窮二白的食人花非常羨慕謝升腰間的錢袋,但他知曉在村子裏,錢財都是村民用辛勤勞作換來的,謝升的錢也多半如此。他看看手裏的糖葫蘆和瓜果蔬菜,又抬眼瞄了瞄衣冠楚楚的謝升,最終下了個決定:“等回到神界,我分你一半日月輝光,有益於增進修為,算是你幫我買這些吃食的答謝。”
謝升看他左手牢牢將糖葫蘆的木棍攥在手心,唇角不禁添了一分笑意:“神地的日月輝光可比糖葫蘆要值錢千萬倍,你就這樣賤賣了?”
鳶室仁倒是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今日你對我有求必應,我自然不會虧待你。”
謝升問:“我一直好奇,若你像我一樣用人形的嘴巴咀嚼吞咽,食物難道依然不能下肚?”
鳶室仁搖頭:“能下肚,隻是會在肚子裏呆上一兩個月,不如直接丟進湖裏快捷,況且由於消解食物時血聚於胃,思緒混沌,我總會陷入淺眠之中,時睡時醒,行動太不方便。”末了又加了一句,“若非如此,上次我早就把你的指頭咬下來了,哪裏能輪到你取笑我。”
謝升知道他指的是兩人初次見麵時,黃貓張口含著他的手指不鬆口,卻也不撕咬,隻維持放在嘴裏的動作。
他狡辯道:“鳶首神花,我倒沒有取笑你,當時我是見黃貓敦厚慵懶的模樣著實可愛,才萌生了逗一逗你的想法。”
“那你說什麼虎族姑娘,究竟是何意?”聰慧的食人花對謝升的說辭表示懷疑。
謝升隨時隨地開始胡諏:“嗯……就是我們天硯山上有隻名叫謝濡的母老虎,她每次吃小鹿的時候,也喜歡把整隻鹿腿含在嘴裏,用口齒唇舌感受鹿肉的綿延淳香。”
鳶室仁蹙眉,勉強接受了謝升的說法。
這不怪他,他自降生在神界起便孤身一株花草,從未有長輩或是同伴教授他如何繁衍生息,作為一個足不出戶的山神,他更沒有偷窺人類或是動物交|配的癖好。
謝升想起客棧掌櫃要再送他一壺酒,便問:“那酒水呢,你喝酒水可有妨礙?”
說到酒水,少年臉上鬱色全消:“沒有妨礙,我本來就不是用花嘴汲取水分,在這方麵與常人無異。”
“那便好。”兩人這時已經走到了客棧門口,謝升丟了一塊碎銀給門口的小二:“一會兒再送一壇酒到客房來,要你們這裏最上等的酒釀。不用找了,餘下的都是給你的賞錢。”
小二一聽,滿麵喜色:“好嘞,贈的一壺酒我方才已經放進去了,客官可先小酌一番,稍等片刻,新的一壇燭桃釀馬上就到。”
鳶室仁跟著謝升來到客房內,見其中布置舒適樸素,有一張床鋪,一張案幾,還有一方被麻布遮擋起來的昏暗角落,他掀開看了看,發現裏麵立著一隻半人高的木桶。
謝升看他在一旁摸索,便說:“那是供人洗澡的浴桶。”
“嗯,我知道。”鳶室仁點點頭,“人牲被送來之前大多都會在這種地方沐浴。”
經對方這麼一提,謝升回憶起前兩天他當人牲的時候,也被村民按在桶裏洗過澡。想他堂堂一隻老虎,最討厭濕身沐浴,平常清潔身體都是用法術了事,他沒張嘴咬這些膽大的村民一口,已是大發善心。
食人花少年扒著浴桶,兩眼發光:“我從來都不會在辰酉湖裏洗澡。很想試一試人類的浴桶是何種滋味。”
謝升忍不住戳破他對濕身沐浴的美好幻想:“這滋味真的一點都不好受,我勸你還是別試了,神明都可自行維持身體潔淨,你肯定也可以,沒必要洗澡遭罪。”
“怎麼會呢?”鳶室仁扭頭看他,“人牲在臨死之前那段短暫時光裏,我能感受得到,沐浴是唯一一種能讓他們鬆緩緊張情緒的經曆。”
“到時若是滋味不好,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謝升讓對他招招手,揚起桌上的一對陶瓷酒杯,“別在那傻站著了,與其嚐試洗澡,不如先嚐嚐你們村子裏的燭桃釀。”
聽見謝升這麼一說,花神果然被吸引了過來。他看著謝升將杯盞放在桌上,從壺裏倒了一些略帶暗色的液體流入杯中,這些液體帶著蜜桃香,除此之外,還飄著一股讓他頗為迷醉的味道。他接過酒盞,抿了一小口咂了咂,接著眉眼彎彎地微笑起來,仰頭一飲而盡。
“味道不錯吧?”謝升見他飲得如此“豪邁”,也把自己杯中的酒一口飲盡,“怕你喝不慣,我原本還想獨占一壇。既然如此,等把這壺喝完,我再問店家新要一壇。我們一人一壇,便不需要這些累贅的小杯盞作酒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