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宴觀從信了關鳩的鬼話,真以為他是因為剝離魂印時太過疼痛而亂了心智,過幾日後就可以恢複如常。

在蓬萊島迷失方向,當歸尋著魂印的牽引也始終沒能找到顧懷盞,好在不是像前幾次那樣,魂印徹底失去感應,去了他尋不到的地方。

奇怪的是他明明覺得顧懷盞與他近在咫尺,沒有離開蓬萊,怎麼會找不到他的人……

眼下別無他法,當歸也隻能順從魂印牽引繼續尋找,他朝前走了一段距離,使用保持著原樣的距離感竟然縮近了,當歸勾起唇角朝感應點急速接近,可最終入眼的並不是他心念著的那抹身影。

又錯了……

關鳩忐忑不安的心,在那恍如神明降世的人闖入眼簾後終於放下,他欣喜迎上前,來不及展露笑意,見鬼仙的視線從他身上輕飄飄略過,接著駐步於此,轉身就要離開。

關鳩心有不甘,陣陣絞痛,目光晦澀又朝他看去,勉強打起幾分精神遮掩傷神之色追趕上去,可那道形影卻忽而化為雲煙,在他視線裏煙消雲散。

遙記當年宴觀從曾經說過,要與顧懷盞隱居山林,不涉世外爭分,他期待這一日到來許久,早就尋了處野山頭搭建好了居所。

顧懷盞思緒還算清明,可對周遭所發生或正在經曆的事情的感知卻是噩噩渾渾,仿佛心頭被蒙了一層烏紗,頭目眩暈幾次想要嘔吐,十分不好受。

宴觀從怕被鬼仙的手下尋見蹤跡,帶著顧懷盞東躲西藏了幾日,繞過不少彎路才將他帶到這座山林。

宴觀從道:“師弟,往後你我便在這裏生活。”

他牽著顧懷盞的手欲將他領進茅草屋中,顧懷盞始終垂著頭,雙目無神的盯著自己的腳尖,任由宴觀從拉著自己向前走。

忽的一陣狂風呼嘯而過,卷起砂石打在樹木石墩上劈啪作響,宴觀從被灰糊了一臉,雙目刺痛不已令他眯起雙眼。

恍見天色驟然暗下,緊接著一把折扇與一柄羽扇從天空中疾馳向下,將茅草屋的頂棚掀翻,又是黑白棋子如細雨般從天而降,將宴觀從親手搭建的茅屋化為殘骸。

羽扇與畫扇在半空中回旋出半圓的途徑,回到了其主人的手中,兩輪身影翩然落地。

其中一人頭戴青色綸巾,手持羽扇不苟言笑,黑白玉子紛紛回落到他另一隻手托著的棋笥中,珠玉碰撞聲清脆十足。

而那畫扇的主人卻是活脫脫的笑麵閻王,始終麵帶溫煦的微笑,卻讓人不寒而栗,他啪的將畫扇折起道:“看來你我二人還真對得起天地神算的稱呼。”

造宿不想與他廢話,直朝宴觀從身後的顧懷盞看去,斷言道:“果真是少了。”

見是鬼仙手下十二將中人,宴觀從登時拉著顧懷盞反身朝山下去,企圖借錯綜複雜的地勢與交織的樹木隱藏自己的蹤跡。

“想逃?”造宿冷聲道,揚起手中羽扇,頃刻間一盤巨大的棋陣將整座山頭籠罩。

顧懷盞被突起的樹根磕絆,摔倒在地,宴觀從蹲下身將他扶坐到身後的古樹下,他嗅到了一絲血鏽味,抓住顧懷盞的手翻過麵,隻見他手掌蹭出一片滲血的擦傷。

“師弟你且忍忍。”宴觀從撕袖為他包紮,抬頭卻見顧懷盞的神色如初,沒有半點波動,樣似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有受傷。

宴觀從這才心覺不妙道:“師弟,你怎麼了?”

從蓬萊離開後起至今,無論他說什麼顧懷盞都毫無反應,並且沒有一絲好轉的跡象,宴觀從也沒有蠢到家,到現在終於也回過神,明白是自己被關鳩擺了一道。

憤怒湧上心頭,宴觀從暗自咬牙,忽而聽見顧懷盞極其小聲的說了些什麼,回過神來見他正直直望著自己身後,嘴巴一張一合,卻始終沒吐出一句完整的話,溢出細碎的輕聲呢喃不知所謂。

宴觀從順著他的視線回過頭,不知何時鬼仙就已經出現在了離他不遠的地方,朝他們一步步逼近。

顧懷盞:“……”碼的好想說話,快要憋死了。

身為一個披著高冷皮的話嘮,連著三天不能找人嘮嗑,顧懷盞委屈的流下了兩行清淚。

當歸雙目中的血絲清晰可見,恨不得就地將宴觀從化為灰燼。

宴觀從起身拔劍反手一出劍殺陣,劍鋒一轉朝當歸刺去,橫出的劍刺入皮肉,宴觀從詫異片刻喜上心頭,可手上卻毫無實感,接著那道身影在他眼前化為一律青煙,又在他身旁凝現。

顧懷盞緩慢的抬起頭,清澈的眸子裏映照出青煙嫋嫋與刀光劍影交織成一片的景象。

宴觀從不知是到哪得了高人指點,竟然還能與當歸過上幾招,但也沒到能跟他一決高下的地步,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穩穩當當的占據了下峰。

這兩人都是真心想要了對方的性命,出手毫不留情,殺機畢露。

當歸遊刃有餘的側身躲閃,劍鋒貼著麵錯過,他舉手將劍身夾在兩指間,陰冷道:“找死。”

濃煙席卷蔓延,順著長劍向上延伸,宴觀從抽劍劍不動,隻得放手後推開來。

隻聽啪的一聲悶響,在他鬆手的同時當歸也放了手,任那把劍摔落,早已被瘴氣腐蝕的劍身觸及到地麵的一瞬間就化為了粉末。

“…不……”

“……殺…會…”

樹下的人用著細不可聞的聲音,吐露著意味不明的單字,可那兩人皆是殺紅了眼,將這細微的聲音忽略得幹淨。

丟了劍的劍修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宴觀從除了躲閃之外再難有反擊的機會。

當歸玩膩了貓抓耗子的把戲,手指曲動,突如其來的出現濃煙凝聚成利箭無數,撕破氣流咻咻作響,向宴觀從穿梭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