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觀從被瘴氣的同時,顧懷盞雙眸緩睜,畫麵在他眼中一瞬間定格,隨之失去了神采。
彌留之際,顧懷盞聽到了一聲冰冷的歎息。
“哎……”
“我再幫你最後一次。”
……
確認宴觀從已徹底失去了生機,再無可能來對顧懷盞進行糾纏後,當歸揮散雲煙,轉身朝顧懷盞所在的古樹下,卻見那人衣衫被浸透成青黑色,垂著頭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
當歸瞳孔驟縮,不可置信的蹣跚上前,跪坐在他身邊。
“顧懷盞。”他的手顫抖不止,扶起顧懷盞的下巴抬起那張臉,拇指沾到從他口中溢流而出的血液。
當歸頓時慌亂失神,將人抱起放到自己雙腿上,扒開他的衣衫,隻見他身體上莫名出現了許多傷痕,穿透腹背,傷口呈現出受到瘴氣感染後的灰紫色。
“不對,這不對……”他手足無措的將顧懷盞的衣袍裹好,將已經失去溫熱的身體摟到懷中,扣著他的腦袋摁在自己胸前,“不會的,”
而後他又反反複複解開他的衣袍確認那些傷口,再為他重新穿好衣裳,不知重複了多少次,才終於肯接受那些傷痕並不是他的錯覺,不是他杜撰出來的假象。
他單手抱著顧懷盞的屍身跪坐在地,不死心拿出黃泉劍胡亂揮砍無數次,直到天色暗下都不見那雙眼睛恢複往日靈動。
誰都救不了他……
當歸凝噎著嗚咽出聲,俯下身用著幾近要將那具身體骨肉都碾碎的力道將他摟抱著,張口哭喊著他的名字,悲鳴聲貫徹整片山林。
他維持著一個姿勢,像是雕塑一般,一動不動直到破曉。
忽而他好似被什麼所觸動,他仰頭看向魚肚白的天空,張了張嘴呢喃道:“魂印……還在。”
蓬萊仙島失去了往日安寧,島主不知為何忽然間性情大變,對比起以往而言,現在有些過於的不近人情。
島中弟子如常向他請教一些問題,卻被大肆嗬斥一番,以往那個溫潤如玉、虛懷若穀的蓬萊島主好似是蓬萊弟子虛構出來的人物一般。
那也的確是假象,是關鳩自欺欺人,照著鬼仙口中的那個人來包裹自己的偽裝。
關鳩凝視著房中突兀的一口大鼎,鼎中有一汪翻滾著白沫的水,他手握著璀璨動人的魂珠,這珠子與當歸一樣,懂得如何攝人心魄。
他並未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他何錯之有,他隻是從見到鬼仙的第一麵起,就已經失去了自我。顧懷盞又算是什麼?不過也是頂著那樣的偽裝才獲得了當歸的青睞。
他見過撕下偽裝的顧懷盞,他想讓當歸也認清,那個人根本不是什麼霽月清風的清雅之士,溫其如玉也與顧懷盞沒有半分關係,可為何……當歸會被那樣的一個人蒙蔽雙眼?
有他相陪當歸的歲月,甚至要比顧懷盞活在這世間的時日還久,可為何,當歸卻始終沒有發現他的好。
為何從始至終,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始終是什麼也給不了他的顧、懷、盞!
關鳩陷入瘋狂的矛盾之中,幾近甚至錯亂,甚至產生了想要將那人拆入腹中的念頭,倘若能真正的擁有他,就是這人世間最大的幸福。
他神色癲狂,無法克製自己的欲|望,立即想要飛出蓬萊島到當歸的麵前,向他傾訴自己滿腔的愛意。
而下一刻,當歸的身影便凝聚在他眼中,他深信不疑這是自己的幻覺,可為何幻覺中的當歸,還抱著讓他厭惡到作嘔的人。
“快扔了他,你是我的,是我的。”關鳩雙臂大張朝當歸撲去。
當歸錯身與他擦肩而過,漠然的看著關鳩摔倒在地。
他拋出一團雲煙,開口道:“吸進去。”
僅僅三個字就讓關鳩對他人避之不及的瘴氣甘之如飴,像是孤魂野鬼吸食香火一般,沉醉其中。
待關鳩將瘴氣吸入體內後,當歸動作輕柔的把顧懷盞放到了躺椅中,接著轉身朝關鳩走去道:“魂印怎會在你這裏?”
汲取瘴氣後,關鳩輕而易舉的被當歸讀取了記憶,他捏著關鳩頭骨的手愈發用力,硬生生的快要將關鳩的腦袋捏的稀碎。
他看到顧懷盞在進入蓬萊島後被關鳩與宴觀從帶進了一處房屋中,看到他被抽出三魂七魄,看到他被折磨被撕碎的兩魂,亦看到關鳩將那碎魂吃下……他窺探的是關鳩的記憶,以他的視覺去目睹這一切,仿佛那個將顧懷盞的魂魄抽出後又搗碎,再吃入腹中的人就是自己。
當歸極力隱忍著想要將關鳩化作一灘肉泥的念頭,掌握著他的天靈蓋,將還未完成融合的那縷殘魂從關鳩體內吸出。
黏合中的慘遭魂魄撕扯,讓關鳩痛到雙目泛白,鬼吼鬼叫,四肢並用奮力掙紮。
分離出的殘魂被當歸重新引入顧懷盞體內,但他的手仍舊緊箍著關鳩的頭顱,殺氣成風將屋中小巧的擺設吹得翻甩在牆壁。
看著關鳩垂死掙紮時醜陋的模樣,當歸卻不想讓這個曾經的救命恩人白白死的這麼輕鬆。
他要讓瘴氣一點點的把關鳩從身體內部,乃至魂魄都腐蝕成朽,讓他看著自己一點點爛成一攤臭肉,讓他無時無刻經曆顧懷盞所受的碎魂之痛,還要比那再痛上千倍、萬倍!
魂歸故體,可當歸原本已有預料,那點殘魂毫無作用,他越發的想將關鳩千刀萬剮。
然而一聲微不可聞的悶哼聲令他一時分神,這短暫的鬆懈,也讓關鳩得以片刻的清醒。
顧懷盞蘇醒後睜眼正與回過頭的當歸對上視線,當留意到關鳩的舉動時已為時過晚,眼睜睜的看著被他拋出手的圓珠落入鼎中,‘噗通’的一聲濺起一小片水花。
作者有話要說: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