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敢?”她反問。
“我敢,但我不信你。”
“你不必信我。反正澤洛珅已經答應過我了,若你已對晏破生了情,那我就替你回絕了便是。”
林清兒猛地一振,將桌子拍得作響,“你是說……澤洛珅要帶我走?”
“是啊。”荀倩霞將眸子輕輕一抬,像是冰錐一般刺在她身上,“我看得出來,你還是喜歡晏破的。”
“不!我沒有。”她立即否認,“強行占有我的那個人,殺死我孩子的那個人,娶了我最恨的人的那個人……我怎麼可能會愛他?——讓我和澤洛珅走!林清兒也好,衛清悠也好,就此消失,也是如你所願,對麼,鳳月公主?”
“林清兒,我沒說錯,你的確很聰明。”
“隻是,仍不如你。”她一邊笑著,一邊將唇齒咬得生疼,將麵前的杯盞一掀,轉身離去。
荀倩霞站起身,望著她消失在未央長廊盡頭的身影,那腳步急亂慌張,卻又雀躍。她的心情一定複雜而難以言喻。
雙唇輕輕揚起,“林清兒,你應該知道的,我最喜歡的不是殺人,而是讓一個人以為自己抓住了幸福的邊緣,卻沒看見腳下的萬丈懸崖——你從那懸崖上墜落而下、粉身碎骨的樣子……一定很美。”
“殿下,東離王那邊也已經辦妥了。”身後傳來絳月的聲音。
“有勞你了。”她邁著平緩的步子複又來到桌前坐下,似是自問,卻又看向那一抹裹著陰影的身影,“將人的命運把玩於股掌之間還不夠,就連國家和天下也隨意擺弄,我……是不是很壞?”
“這個問題臣無法回答。”
“為什麼?”
“因為臣所追隨的,不是善人,也不是惡人,而僅僅是您而已。”
“哈……”她自嘲地笑笑,“你能看得如此明白的事情,我卻沒有看明白呢……”
絳月默然地退下。
倒是難得從那位光豔無雙的殿下臉上看到這般落寞而悵然的神色呢。她暗自想著。
傍晚,天子依照慣例宴請所有來朝的藩王。
剛剛被加冕的東離王澤洛珅自然是眾人眼中的焦點,討好和不屑的聲音紛至遝來,卻如同不入他耳一般,那副淡漠如人偶的臉叫人感到有些害怕。除了明琛以外他幾乎不搭理任何人,隻一口一口地端起麵前的杯盞,如同喝水將酒一下一下地灌進自己的喉嚨。
對於東離人來說,中原的人也許就真的和甜水一樣。但他沒有察覺,他的酒杯早已被人做了手腳。
他所知道的,隻是自己如同亂麻一般的腦海,那個女子的臉變成了碎片,不斷地浮現,希望在引導著他,將往昔的美好重新拚接完整。可他做不到,他隻能逃避這一切,哪怕那個魂牽夢縈的人此刻也在這大殿之內,他卻連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隻需要看一眼,看到她的臉,看到她的哀愁,看到她強顏歡笑溫柔地坐在楚王的身邊,他也許就會失去理智。
所以他不能,因為他已經是東離的王。
歌舞升平,熱鬧非凡。然而坐在對麵的林清兒卻感覺整個世界都隻剩下自己的心跳。為什麼澤洛珅不肯看她一眼?
荀倩霞之前所說的話,果然是在騙她麼……
她四下打量了一番,沒有看到荀倩霞的身影,隻能兀自歎息一聲。畢竟這殿內坐的都是諸侯和他們的愛侶,以璿璣郡主的身份的確是不應該出席這樣的場合的。
其他人沉醉在曼妙悅耳的歌舞之中時,卻不知道還有兩個人處於煎熬之中。
林清兒終於還是受不了,她輕輕抱住晏破的臂膀,嬌聲道:“妾醉了,先行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