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過去了,濕地公園裏的紅屋頂小房子依然靜靜地立在那兒。牆壁被風吹雨打蝕成了粉,屋前的樹也抽高了不少。她和寒子時當年坐過的木製長椅,已經不在了,竟換上一張巴洛克風的鐵藝長椅。
半個小時前,顧繁朵一腳邁出電梯,瞥見在醫院大廳裏來回走動,不停看手表的小姚助理,她心思還算活絡,略一琢磨,便知這位助理為何神色焦急?急急退了進去,按了電梯關門鍵,直接下從地下車庫,離開了醫院。
顧繁朵出來後,站在十字路口,看著湧流的人群,又一次發覺天大地大,她竟沒有可以去的地方。更可笑的是,無家可歸的她,竟然要承擔起一個小生命的未來。
是的,寒子時的一切反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顧小姐,恭喜你懷孕了。”
醫生的話響在耳側,醫生的淺笑浮現眼前,顧繁朵卻感覺不到一絲絲喜悅。趙顏給她下過藥,寒子時平日裏抽煙喝酒,一樣都沒落下這個孩子怎麼可能會健康?她又怎麼可能給寒子時生一個孩子?
顧繁朵靠著長椅椅背,將全身的重量交付給它,闔眼假寐,嘴角勾起淡嘲似的微笑。
其實吧,從寒子時今天早晨照顧她的姿態來看,他一定會是個好爸爸,會是個把女兒打扮成花枝招展的小公主的好爸爸。
隻是她和她的孩子都無福消受罷了。
“孩子,媽媽,不能要你呐”
午後澄淨的陽光給女子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膜,穿著一條小白裙的她,看上去高貴美好又遙不可及,如同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的精靈。
寒子時找遍了他和顧繁朵所有留下記憶的地方,最絕望時,他看到了s大的一食堂的紅屋頂,心神一震,車速飆升至220,疾奔而來。
沒想到,她真的在這兒,他們曾互許終生,描繪婚禮模樣的地方。
寒子時提了提褲管,在顧繁朵身旁坐下。
椅子一側有輕微的下沉感,來人的氣息、撥動她心弦的節奏都提醒了顧繁朵,對方是誰?她卻沒有睜開眼睛,她隻是向著太陽的方向,仰著白皙如玉蘭花的小臉,奢望蔓延天地間的陽光能驅散周身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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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子時展開手裏的外套,為疑似睡著了的女子輕輕蓋上,安靜地看著前方的紅屋頂小房子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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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男女沉默地坐著,誰也沒有做什麼,誰也沒有說什麼,但是他們默契地感覺到了有一道溝壑將他們隔開,那不是一個小生命的到來,就可以幫助他們跨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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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寒子時來說,這個孩子的到來是一個美好的契機,給了他一個機會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對顧繁朵好,讓他可以選擇放下過去的仇恨,為自己的後半生自私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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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對於顧繁朵來說,這個孩子可不是溝通她和寒子時的橋梁,他是命運給予她的另一場盛大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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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剛,她的郵箱收到一封手寫信件的掃描版,字跡遒勁有力,每一個字都猙獰,像野獸的獠牙啃噬她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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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她收到了來自同樣筆跡的來信,告知她,寒子時是如何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低價收購她家公司、買下顧家宅院促使她最終做出去美國的決定;
而這一封信卻將完整的事件脈絡,部分證據都貼了出來,言辭鑿鑿地證明她家公司之所以會破產、她父親之所以會借高利貸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寒子時設計的一個圈套!就連她的母親也不是殉情而逝,而是被寒子時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