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繁朵單手撐著車窗,看著小小的安安背著大大的書包,短腿大邁,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校門,緩緩籲出一口氣。
她心想:也許,寒子時想的是對的。孩子都會長大,有一天,終將離開父母的懷抱,飛向遼闊的世界。而她的安安不是一般的孩子,這決定,他將會更早地離開她,孤身闖世界,不再是她的溫暖慰藉。隻有寒子時是會陪她到老的。
寒子時,如果你願意同我生同枕,死同穴,愛我到世界盡頭,那麼,我願意努力讓自己釋然,卻抓住怎麼也不能錯過的你。
心意已決的顧繁朵放任自己最後大哭了一場,用濕紙巾擦幹淨了臉,畫上一個精致的淡妝,發動車子,回了玉蘭西苑。
以殷笑倩的個性,很可能以殷燦燦早晨的“發難”為理由,試圖也也搬進來住。這年頭,誰都懂手快有手慢無,近水樓台先得月的道理。
當顧繁朵用鑰匙打開公寓的門,事實證明,她的第六感該死的正確。一樓的某間客房房門大開,門口擺著好幾隻碩大的行李箱。殷笑倩正在將一隻風鈴掛在她的房間門口。
殷燦燦則坐在客廳的落地窗前,霸占了她的簡易書桌,用她的彩色畫筆,把桌麵塗抹得一塌糊塗。
顧繁朵頭疼症發作,對站在廚房門口,搓著圍裙,神色不安的周媽道,“先生呢?”
“回太太,先生在樓上。太太,您喜歡喝的檸檬蜂蜜水,我這就給您弄!”周媽故意咬重“太太”這兩個字。
殷笑倩刷地黑了臉。
她最是喜歡喝檸檬水了,剛剛看著這老媽子醃製檸檬,便故意試探著問,能否給她一杯檸檬水,她居然笑眯眯地回,“這檸檬是太太采摘的,她做不了主!”
這老媽子現在卻這樣討好顧繁朵,看來,很難為她所用了。
顧繁朵冷冷瞥了眼自己被弄壞的書桌,“周媽,麻煩你把我的東西都收拾一下,送到樓上去。”
“好的,太太,我馬上收拾。”周媽順著顧繁朵的目光看過去,愧疚道:“太太,對不起啊!那桌子”
“一張桌子而已!扔了!”
“媽媽,我們這是又被嫌棄了嗎?嗚嗚嗚”殷燦燦說著,便爆發尖細的哭聲,就像發春時的貓兒,特別的煩人。顧繁朵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殷燦燦,是你不乖。誰叫你***別人的東西的!媽媽,是怎麼教你的,是你的,你可以玩;不是你的,你千萬不許***你活該!快點去跟繁朵阿姨道歉!”
殷燦燦惡狠狠地瞪著顧繁朵,“這裏的東西都是我爸爸的,憑什麼不能動!她吃的用的穿的,都是我爸爸的,我憑什麼不能動!”
顧繁朵後背激起一層冷汗。這個小女孩才四歲多,本來天真無邪的眸卻裝滿毒蛇的汁液,刻毒得令她的心隱隱泛疼。她真的不敢想象殷燦燦長大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顧繁朵忽然覺得跟這樣的一對母女計較,太自掉身價了。浪費生命,沒勁兒。還不如眼不見為淨,去揪某人的耳朵,問他到底什麼意思?!
然而,顧繁朵的漠視,反而激起了殷笑倩的戰鬥欲。
“繁朵姐,真是抱歉啊!是我教女無方。”殷笑倩說著,表情變得困苦而難堪起來,聲音也甜甜弱弱的。
“繁朵姐,打擾你,真是抱歉啊!我剛換了一份工作,不僅沒有錢給燦燦請保姆不說,連s市的房租都特別貴,我都拿不出來。燦燦呢,她還太小,離不開媽媽,所以,子時便同意了,我們暫時住進來。我白天上班,燦燦也可以交給周媽照料著。
繁朵姐,請你不要跟子時置氣。我保證,等我手頭不緊張了,找到了房子,立馬搬出去。”
殷笑倩說著說著,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淒苦,看上去,特別可憐。
“媽媽,你為什麼要求這個女人?我是爸爸的女兒,是你的女兒,我們一家三口為什麼不能住在這裏?媽媽,你不是跟我說,這個叫顧繁朵的女人,她很厲害,超級有錢。既然這樣,他們沒有爸爸,也能好好活下去,為什麼不能把爸爸讓給我們!你不是從小教育我,我們要愛護弱者麼!為什麼顧繁朵做不到!”
人怎麼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人怎麼可以把一個四歲的小女孩教成這般麵目可憎的模樣?
一個小女孩到底是接受了怎樣的訓練,才會這麼頭頭是道地厚顏無恥!
顧繁朵表示麵對這對母子,滿腦子都被“嗬嗬噠!”三個字刷屏不能停。不過一個上午,她的三觀就被刷出了新下限。
“殷小姐,你的眼睛是擺設麼?既然你口口聲聲說叮嚀過自己的孩子,不要***別人的東西,為何不在她動第一下的時候及時阻止,反而站在門口,一邊掛風鈴,一邊裝作沒事人呢。嗬,像你這種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行為,可真夠惡心人的。道歉?道歉有用,還要警察幹嘛?再說了,我不稀罕你的道謝!